伤口里结出来的
中国男人不会说爱情。不会说爱另一个男人。他能做到最多的就是喝了酒把他拉到一边,说一句哥你这么多年辛苦了。
他看他的眼睛,如垂柳柔软的眼尾。 中国的男人不会说他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情。 他们都不会。
他们不是长在森林里的树,他们从泥土里被挖起,放进盆栽里,用铁丝缠绕,拗住了定型,然后用做展示。他们长成人家要看见的模样,说出别人想听的话语,在戴着面具的时候缄默不语,在孤身一人的时候泪流满面。
他们三十岁了,铁丝解下来再缠上去,一重还有一重苦,就为了塑型扭曲枝干,做一个好的盆景,有流云名,却囿于重重规矩,伸不出枝桠。
但郑云龙本能是知道的——他没有阿云嘎就没有办法,他问你知不知道阿云嘎,选一个人做室友选安啾,别人都不服就服阿云嘎管。在他还昏茫蒙昧的时候,像双眼仍未进化完全,自大海游上岸边的时候,他哭出了滚烫的盐水,问你们知不知道阿云嘎。 盘旋着问,盘旋着靠近,阿云嘎。
像树的另一边,另一只盆栽,同样修剪整齐,没有空间,不能自在生长,他看见阿云嘎。
阿云嘎看见他。 他们的树桠短暂碰上,相缠,挣脱铁线缠身,像是要长成一颗树。
随后被修剪掉那些不合适的,矛盾的,夹缠不清的枝桠,放不开的手,剪掉。从树的伤口里滴落的树汁会结成琥珀,阿云嘎,嘎子,郑云龙喊他,每一声都结在琥珀里,落下来堆积在树的脚边。
中国男人不明白爱情,抗拒他们不明白的爱情,抗拒又渴求,追逐又拉扯,像饮尽苦酒又吞咽金沙。
阿云嘎心很硬,他穿上了盔甲,他知道什么叫孤独,能刀枪不入,但盔甲放不住眼泪,眼泪海淹没过他的身躯,盔甲的缝隙,在盔甲内部溶蚀出伤口。
郑云龙的眼泪也许在他的心脏上烫出了洞。于是他也开始感觉血流如注。
爱是铺就了满地碎玻璃的路,只能赤脚走。
FIN.
amb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