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

阿云嘎一周七天，有六天泡在舞蹈教室里，舞蹈特长生，靠这个保送学校。

拉筋，压腿，地面练习，扶把练习，中间练习，缓和放松，占据了他生活的大半篇章，十六岁的男孩还没有发育，穿着深蓝色的舞衣，加之眉目清秀，舒展开来和身旁纤瘦的女孩们看不出太多分别。

大概这是为什么多半男孩儿对他敬而远之，而女孩们对他毫无兴趣。

不过阿云嘎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更关注如何跳得更好；上完课还有自主练习，一遍又一遍，他像不知疲倦的音乐盒人偶，直到有人推开舞蹈教室的窗户，轻轻地滑轨声，响起，阿云嘎的动作才慢下来一些，喘着气微微偏过头往声音的方向。

“嘎子，别练了，你不是答应陪我去买东西？”少年上身趴在窗框上，咧开来笑喊他，带着阳光和汗水将晒成麦色的俊秀脸庞探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是郑云龙。 教室里没开灯，窗外日光是唯一的光源。

阿云嘎抿唇，垂垂眼睛，放下手不多看，说道：“你等我一会儿。”

阿云嘎动作利索，换衣服花的时间不长，柔韧纤细的身体在宽大的衣服下更形瘦弱，少年五官精致，手上挂着红绳，发丝略长，将红色的帽子往头上一压，走出教室低声跟郑云龙说：“好了，走吧。”

他的情绪不高昂，走出校门上了公交车，这个时间点学生走得差不多，只有他们和另外寥寥数人上车，车厢内空空荡荡，两人找了个后面的位子坐下，郑云龙让他坐着靠窗的位置，阿云嘎没有推辞，坐定后将头往窗户玻璃上一靠；就是他这冷淡的样子，也没浇熄郑云龙对他说各种生活琐事的热情。

看起来没什么在听，但其实是有的。

阿云嘎边听，思绪便有些飘远，他知道郑云龙跟他不一样，他的生活很丰富，家庭很幸福，同学老师也都喜欢他。阿云嘎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郑云龙要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都要护着他。

但这又不是怜悯，好赖阿云嘎还是分得出来，郑云龙总是靠近得真诚，让阿云嘎无从拒绝，拿他没有办法。只是阿云嘎近来愈发厌烦这种毫无目的的靠近，纯粹得像要把人灼伤。

“……啊，到站了。”郑云龙伸手过来按下停车铃，公交车缓缓靠站，阿云嘎嗯一声，避开郑云龙扶往他腰际的手，站起身。

他们在市区下车，这里相当热闹，商场不少，还有几条小巷子，阿云嘎对这里不太熟悉，呆站着等郑云龙带他走，郑云龙拉他进的是那种便宜可爱的小饰品店，阿云嘎抿起唇，抬脚跟了进去。

郑云龙在看到那些亮闪闪的手链戒子和项链时回头看阿云嘎，可怜兮兮地让他帮忙挑：“你眼光比我好多了。”

阿云嘎才不想替他的小女朋友挑礼物，打定主意哪怕他撒娇都不为所动：“你的女朋友，你自己挑。”

但郑云龙的眼神他向来抵抗不了太久，男孩儿噘起嘴，扭着晃，手去拨他：“是你叫我记得给她买生日礼物的。”

最后阿云嘎僵持了几秒钟，还是冷着脸走上前，不假思索地帮郑云龙拎了两串黑布上的手链出来，叫他从中间拣一个，四舍五入也算男孩自己选的。不是没想过给他挑个特难看的手链，想办法让他们分手算了，可阿云嘎一看他那乐呵呵去结帐的神情，就没法真这么做。

算了。阿云嘎想，抱着手臂等，眼角余光却看见个简单的皮手环，心中微动，多看了几眼，郑云龙却已经回来了，顺着他的目光看。

“你喜欢这个啊？”郑云龙问他，造型很简单，有些粗犷。 阿云嘎一愣，摇摇头说没有：“走吧。”

出店门的时候，郑云龙问他周五晚上的派对去不去，在这附近的ktv订了包厢，一样是他那个小女朋友的生日，阿云嘎摇头，想说里面没一个欢迎我的，我去给自己找不自在干什么，话到嘴边，才想起太像幽怨，又咬住唇转头看车窗外。

“不去，没兴趣，而且我那天有事。”他说：“你玩得开心就好。”

*

虽说是人生第一个女朋友，第一个一起过的生日，但郑云龙还是待不到半个小时就从包厢里开溜；里面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场子已经炒热，只不过吵得他有些头疼。

他的小女朋友显然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也是，阿云嘎一向有眼光——甚至这个小女朋友也是阿云嘎先说漂亮的。郑云龙还记得那天打球，阿云嘎难得来看，他手感极好接连进了好几球；只不过场边好几个往常看他的姑娘都不由注意起纤细的少年。

阿云嘎自己不知道，他身上有种……距离感，小时候也许会让大家厌恶，但是等到了青春期，他长得又好，这种遥远的距离感会让人不自觉地探寻。

郑云龙看见他来，特别高兴地凑过去拿了阿云嘎手上的水瓶喝，旁边几个女孩嘻嘻哈哈地来跟他玩闹，当时就有这个姑娘。他发觉阿云嘎的目光在其中一个女孩身上停留得有些久，后者还靠过去想跟他搭话。

那女孩跟郑云龙算不错，有对兔牙可能是郑云龙不自觉对她亲近些的原因。 回去的时候，郑云龙鬼使神差开口问：“你觉得那个女孩怎么样？”

他都做好了得不到回应的准备——毕竟阿云嘎就是不多话，时常是郑云龙自言自语居多，他偶而才给一个回应。 却没想到阿云嘎看他一眼，咬咬唇，眼神又滑开：“挺漂亮的。”

郑云龙第一次听见他对女孩有评价。少年跳舞长大，身边是以女孩居多，还多是漂亮女孩，就是如此郑云龙都没听过他说过哪个姑娘好看。

“性子好像也挺好。”好吗？郑云龙其实没什么印象，但他没想过阿云嘎会这么夸她。 隔天郑云龙就去跟那姑娘告白了；老实说他也不觉得对方多喜欢他，更多不过是这个时期大家正是对此十分感兴趣的年纪。

半熟的少年男女谈起恋爱还像过家家，他们压根没来得及做什么，打电话到对方家里都要小心翼翼，还要防着学校发现，只能约出来周末出去逛逛，手也没牵，一起回家还是阿云嘎跟他说的，郑云龙在这上面没什么定性，很快就感觉有点无聊。

他跟那女孩交往成功后的隔天，放学他又去找阿云嘎，窗户一敲，阿云嘎很不高兴的样子，问他来干嘛？

郑云龙不明究理，说当然是等他回家。

没想到阿云嘎叫他滚，交了女朋友就该和她一块儿走，找他干什么，窗户旋即在他面前磅地被关上，还上锁拉上窗帘。

郑云龙楞楞地站在窗外，有些委屈，不太能明白为什么交了女朋友就不能跟阿云嘎一起回家。他喊了两声，阿云嘎不再理他，蓦地也赌上了气，转头自己走了，到校门口的时候女孩果然等在那儿。

郑云龙觉得阿云嘎比起在乎他这个朋友，好像还更在乎那个女孩子的感受。

后来理所当然地，郑云龙会先把她送回家，再折回来学校找阿云嘎，只是郑云龙对此始终没有习惯。

郑云龙个性跳脱，想一出是一出，他现在看了看，觉得包厢里热闹，他那小女朋友估计也不需要他，就直接出了ktv店门，反正都在市区，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又找到了那间饰品店。

郑云龙还记得阿云嘎那天看着那条皮手环看，摸摸鼻子走进去，看来看去，想着阿云嘎还不太爱和他说话，买下来送他看会不会松动一些，至于送礼的理由没怎么细想，反正他们一起做过的事情这么多，总能找到一个原因；不想进了店左看右看却没看到，他找来店员问，店员对他还有印象，说卖掉了，买的人还是那天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郑云龙疑惑了下，才意会过来对方说的是阿云嘎。对方最近头发长了些，学舞的气质特殊，又带着帽子遮着，的确乍看下有些像那种假小子。

店员还说你女朋友肯定很喜欢你，我们店里就那一对，手做的，不便宜，昨天一个人来买的。

郑云龙点点头，咬咬下嘴皮，挠挠头莫名其妙就有些开心，想起来自己的生日也快到了，心里便以为阿云嘎对此有计划——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反驳对方的错认，也没想起反驳对方的那句女朋友。

*

然而这厢阿云嘎一冲动，隔天回店里买了那对皮手环，买完了才不知道拿它怎么办。 店员跟他说，这手环能拆开，是一对儿，情侣款，还上手给他展示了一下怎么拆，一道纤细一道粗犷，皮革上头勾着图腾，合起来笔画勾连。

他没料到还是这么个情况，本来觉得适合郑云龙，听她这么说，愣了愣，但鬼迷心窍还是买了，回去之后看了半天，最后扔在书包里不去看。

周五晚上阿云嘎还得打工，肯收这样未成年学生的工作不多，他在一间酒吧打杂，钱也少，但好歹能补贴。

就是喝醉的酒客相当烦人，总有那种无聊的人看他生得年纪小又偏纤细清秀就想动手；多半时候他都能躲过，只不过今天晚上遇到了麻烦。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居然是酒吧的驻唱替他解的围——也不算解围，那个乐队主唱边喝边唱，看见酒客拉扯他，抓过麦喊给老子停手，还不停下，干脆直接从台上往下跳，抓过一旁桌上酒瓶就往人脑袋上砸，直接给弄成了斗殴，最后以大家都被辞退作结。不得不说阿云嘎虽有些被辞退的烦闷，但总体而言却是解气的，毕竟谁耐烦被动手动脚还得点头哈腰做孙子；何况阿云嘎几乎没受伤，挂彩严重的反而是旁边的主唱。

以前阿云嘎和这个主唱没说过话，看作风是个特别放浪不羁的人，一身骚气的粉红色皮大衣，带着同色的发带，手上叮铃噹啷全是戒指，还涂着黑色指甲油画了眼影。 他的现场很好，阿云嘎承认，不过他们也不是一路人。

果然他道谢了对方一脸无所谓，挥了挥瘀青的手：“我只是今天晚上心情不好，手痒。”

但也没有关系，阿云嘎不在乎，反正他也算出了气，因为练舞必须保护肢体，习惯使阿云嘎向来不跟人起冲突，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他混在人群中还踹了那个傻逼的膝盖几脚。管他几岁，男人只要一起打过架就是过命的交情，这个乐队主唱在混熟了之后人不错，阿云嘎跟他道了谢夸他拿酒瓶砸人脑袋姿势帅气后，还大手一挥说他骑小电驴载他回家。

惊喜不？口口声声说要做摇滚巨星的乐队主唱骑着小电驴，还带安全帽。小电驴备着两顶安全帽，抛了一顶给阿云嘎，等红灯的时候阿云嘎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说他告白失败，告白对象还说他是个混蛋。

阿云嘎很稀奇，这样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野猫居然也会因为告白失败而垂头丧气。

但是野猫也想要有个家，他在人家的门外刨门哀嚎，对方却不肯开门让他进去。 阿云嘎觉得他有点可怜。

当主唱说他明天生日，对方却一点表示也没有时更觉得他可怜了。

“不过他是建筑师，建筑师总是很忙。”主唱又替他找理由，看起来就像是个可怜深情的摇滚歌手：“我也不是故意在他晨会报告时把床照传给他的——我又不知道他那时候在简报。”

阿云嘎决定把话收回来，替那个建筑师默哀，他就是个混蛋。

但是在下车的时候阿云嘎还是踌躇了一下叫住他，主唱转头挑眉，阿云嘎从包里拿出那条皮手绳，示意他伸手。不心疼，没什么好心疼的，他买了，难道郑云龙还能跟他一块儿带么？恰好也算废物利用了。

阿云嘎给他扣上去，拉紧：“生日快乐。”

给他看，说这能分开变成一对儿，叫他再去试试，没准人家建筑师只是脸皮薄，恼了你。

主唱好像愣了下，看着他眼睛，忽然笑起来，眼瞅着是那种冒坏水的笑法，他跟郑云龙有点像，可是这么笑起来，又不大像了，郑云龙笑起来总是很傻——阿云嘎走了会儿神，蓦地忽然就听见大喜对他说：“闭眼睛。”

阿云嘎没有多想，反射性地照做，然而一闭眼就感觉什么碰上他脸颊——手，对方的手，带着烟味，戒指是冰凉的，碰上去，随后是什么压上他嘴唇。

阿云嘎吓了一跳睁开，发觉是手指，对方和他嘴唇与嘴唇中间压着拇指，可若是距离不够近，看起来就是货真价实的吻。

他没反应过来男人为什么这么做，身后已经传来气急败坏的大吼：“阿云嘎！！！！”

*

郑云龙站在原地，瞬间只觉得嗡一声，血气往脑袋奔涌，满眼只有高大的男人倾身吻住阿云嘎的场景。

后来他没再回去ktv包厢，直接回家，旋即就接到小女朋友的分手简讯，骂他怎么自己跑了找不到人害她丢面子，他无所谓地噘噘嘴，两根手指头慢慢按手机，分就分，手链还我，那还是阿云嘎挑的，对面更是暴怒，骂他烂人，郑云龙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扔，对这段为期两周的感情毫无留念。

他跟阿云嘎住得很近，回到家说了一声又跑出门找嘎子——他忽然很想见男孩，从小到大，只有待在嘎子身边让郑云龙感到自在。

事实上，觉得他话多的人估计也就只有阿云嘎，平常时候郑云龙往往才是那个懒得说话的人。

郑云龙在分手后居然感到的是轻松。挺好的，这样嘎子总该和之前一样，同他一起回家，一起笑闹；他没有觉察到心中这股依恋，郑云龙对此太习以为常——他看到阿云嘎安静的神色就想去逗，想让他脸上有别的神情，喜怒哀乐，今夜也如此，那些热闹比不过阿云嘎轻飘飘瞪他一眼，但是在走到他家楼下不远处时，却看见少年和人在路灯下交谈。

郑云龙起初只是皱了皱眉，停下脚步，他知道阿云嘎有打工，但那是在酒吧里头，对方在那儿压根没什么朋友，怎么会和这样看上去不正经的人来往；紧接着他就看见阿云嘎从包里拿出那条皮手绳，低头给他扣上。

郑云龙还没来得及错愕，忽然就和那个年轻男人对上眼。 年轻男人看起来很有侵略性，对他的笑也让他不舒服。

随后阿云嘎居然闭上了眼睛，然后那个男人低下头，郑云龙霎那感觉有些不安，下一刻心跳停止了一拍。

阿云嘎任由男人吻他。

郑云龙只觉得刺目到令人心慌，血流涌上脑袋，想也不想脱口大吼，随即惊醒了仿佛沉浸在吻中的两人。

他几步上前拖住阿云嘎手腕，气急败坏把人往他的方向扯；阿云嘎力气比他小一些，也跟着皱起眉头，瞪向他问：“郑云龙你干什么？”

还叫他郑云龙，不是大龙。

“这句话是我要问你的吧？他是谁？”少年怒目圆睁盯着面前两人，阿云嘎脸上的困扰更让他狂怒。

“没，不是——他是我酒吧那里的同事，”郑云龙察觉到他在挣扎，手上握得更紧；阿云嘎转头向对方说：“不好意思，Stacee，你先回去吧——”

那个被阿云嘎叫Stacee的男人饶有兴致地挑挑眉，评估一下他应该能搞定，手一抬，“行，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男人离开郑云龙还在着恼，只是眼下更多觉得委屈，死命瞪着阿云嘎嘴唇看，像是胸腔里住着头暴怒的小兽，要将一切都摧毁殆尽。

太阳穴血管突突地跳，说出口的话也不好听：“阿云嘎，你不会跟他在交往吧？” 阿云嘎终于有余裕将他甩开，没好气地反问：“干你什么事？”

郑云龙仍然不依不挠，“你，你不能喜欢他……” “你有病吧郑云龙？”阿云嘎脸色难看得很：“我都没管你了你凭什么管我？！” “他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郑云龙上前一步说。 阿云嘎不买帐，哼了声，实在懒得再和他解释：“我跟他的事不用你管。”

可是郑云龙性子向来执拗，又要去拉阿云嘎的手，发觉对方避着他的时候，终于是把人抓住了亲上去。

好软，这是郑云龙唯一的想法；然而他还来不及品味太多，立马就被阿云嘎用力推开。

“你现在又是在发个什么疯？”嘴唇上还被咬了，阿云嘎看起来像是气疯了，瞪圆眼睛，郑云龙讶异地发觉那双眼中居然满是水光。

“他也亲了你，”郑云龙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眼泪掉得比阿云嘎更快，问出口，好像就更有理由理直气壮，对，为什么他不可以？

阿云嘎觉得郑云龙这纯粹是脑子不清醒在胡搅蛮缠。

眉头锁得死紧，不敢去想；“郑云龙，你都有女朋友了，有毛病啊你？！” 却不想少年开口：“是你先夸她漂亮的。你还夸她性子好。”

阿云嘎彻底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张口结舌，半晌才意会过来是郑云龙说他那个小女朋友，不明白这为什么还能跟他扯上关系。

“你从来没夸过别的女孩漂亮，你只夸了她。”郑云龙继续执着地说，阿云嘎脑子都打结了，本能以为郑云龙是不快他对她的称赞，是男女朋友间占有慾作祟，但此刻却越想越不对劲，阿云嘎站在原地，试图从这一团乱麻中理出头绪。

“她不适合你的，”郑云龙见他沉默，上来小心翼翼地要拉他的手，阿云嘎终于隐约找到巨大的违和感的来源：“她那天在球场旁边跟你搭话不是因为喜欢你，我随口跟她说交往她就接受了，今天晚上又把我甩了，嘎子，你不要喜欢她……”

阿云嘎猛地甩开他的手，有些惊疑不定：“郑云龙，你……” 他张口呐呐无言，猜测在他心中成形。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句话很轻，却又重得像雷，郑云龙本还想拉他，然而听见这句却是一顿，很有些茫然：“我、我没……”

阿云嘎深吸一口气，走近一步，把他们两人的距离消弭，他知道郑云龙有时候没神经，却不知道没神经到这种程度，额头抵上他的，吞口口水，他又鼓起勇气再说一遍：“是不是喜欢我，所以你看到Stacee吻我，才会这么生气？”

郑云龙看着他，不知所措又迷茫：“但、但是男的和男的怎么可以……” 但阿云嘎不耐烦了，问他：“比起那个女孩，你更想吻谁？我，还是她？” “我、我……”

他靠得好近，嘴唇就在他嘴唇前方几公分，郑云龙在此刻屈服于万有引力。

他听见阿云嘎歎了声气：“郑云龙，你是不是傻？”

阿云嘎闭上眼睛，感觉男孩抬手抱住他，力道由不确定到确定，只想好好敲他一顿脑袋。

然而分开后郑云龙犹不解气，没管他们刚才又亲了一次，眼眶还红着：“那你刚刚还让他亲你……我看到了，你还闭了眼睛——”

阿云嘎头抽抽地疼：“你还跟人家交往了两个礼拜——” “我又没亲她，我连牵手都没有！”郑云龙提高音量凑上去，气死了。“你还给他送了东西！”

“郑云龙，我俩是什么关系，你管这么多——” “男朋友，我是你男朋友。”却没想到对方开了窍之后火速地接受了转变，打蛇随棍上，偏阿云嘎却吃他这一套。

“他没亲到，手指挡着了。”阿云嘎沉默着抿抿唇，看郑云龙跳脚，终于还是善心大发了一把，耸耸肩说出真相，转头拿出钥匙打开小楼大门，踩上楼梯几阶后又回头看：“你不是来找我的，不进门？”

然后就看到郑云龙搁那儿傻笑，一会儿又觉不对，跟上来问，吭哧吭哧地生气，那你干嘛送他东西？

阿云嘎翻了个白眼：“有病！” 这次不想惯着他。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