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龙看老人家叹气,简直难受得都要往自己脸上搧巴掌;阿云嘎家这几年不只是难,是特别难,就一个老太太把傻了的娃带大,村里哪怕多有照拂,那也还是天天提着心过日子。
往浅了说,他不知道这事儿是不能怪他,但往深里说,他要是啥都不表示,这不是欺负人家祖孙俩吗?
想了又想他还是把怀里揣的那个铁盒子拿出来了,阿云嘎他奶奶是个严肃的小老太太,估计这事儿都还没想好怎么办,看见这个盒子皱着眉问他这是做什么。
郑云龙咬咬牙,脖子发虚汗:“您要是愿意,这个钱做彩礼,要是不愿意,就当作赔礼,这事儿我烂肚子里,打死我都不说一句话。”
老太太脸色不好看,要他拿回去:“我们不占你这个便宜!”
她性子不要强也不能把阿云嘎拉拔这么大,但这个铁盒子简直是要把她架火上烤一样,拿了算怎么一回事,孩子又是个傻的,什么也不明白,两造到底谁亏了谁都不知道,她只能拉着脸骂,气得浑身发抖:“你当我是那起子要卖女儿的人家!”
时下多是这样,傻了的儿子买个媳妇,傻了的女儿或换或卖,出了门子就不管,能生孩子就行,但她不这么干,郑云龙越听越愧疚,阿云嘎又从后边冲出来挡在奶奶身前对他瞪眼睛:“你、你欺负我奶奶!”
郑云龙这个冤,他还跪着呢,老太太哭上了,阿云嘎急了要来推他,他往后再退退,直到阿云嘎被他奶奶喊了一声让他去后边,他才磨磨蹭蹭哼了一声退开。
那个铁盒子沉沉的,放上桌的时候听得出来里面东西不少,郑云龙不在村里干活就是往县城跑,老太太家里难,一个老的一个傻的,前些年年景不好,挣的都不够填饱肚子,阿云嘎身上还有些力气,但是老太太压根不放心他离开身边,只能拘着做点活,自然口粮也不多,还托他去换了些粮食,郑云龙给的都比该给的多,好几回给她们提了东西来,袋子下边还压着米面。
郑云龙大可以娶个更好的,把阿云嘎嫁过去不是占便宜吗?要把阿云嘎嫁了她又心慌,就怕她哪天两腿一蹬,她的傻孙子再没人照看。
郑云龙也知道,他抹了两把脸,看老太太哭他也跟着红眼睛:“您总得给他以后打算。”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说打算好了,她走了也要把孩子带上,不叫他一个人在世上吃苦。
这话已经像过了黄连水,苦得人眼胀鼻酸,郑云龙听不得这话,阿云嘎看见奶奶哭了,要给她擦脸,擦了停不下来,他跟着哭上了,老太太抱着他拍了一下骂木头:“连我在哭什么都不知道还跟着哭呢!”
郑云龙抹一把眼睛,说他今天真不是存心欺负阿云嘎,也不是有意上门来强逼她认这个婚事,他说他小时候就跟阿云嘎玩得好,总不能不负责。
老太太抿着唇:“你年轻,你能知道负责是怎么一回事呢吗?”
郑云龙只得硬着头皮再说:“也不全是负责吧就,我也挺中意嘎子的……”
这把老太太吓得忘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