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威夜里不干活儿了就搬个凳子坐门旁,人问他纳凉呢,他咕哝着嗯一声,没说看月亮。
说出来人指定要说他糊涂,坏了脑子,这么窄的巷子,两个大男人肩并肩走不了,哪里有月亮让他在这个侧门巷子里看。
但分明有。
他收着这片的租,管这地儿的人,前几日有人来问,百威一眼越过了老妈子看见那片素净的裙,素净的伞,知晓作主的人是谁,没管这千金模样的大家小姐怎么落到了这儿,给她们说了租金,恰好这栋二楼有新腾出来的地儿。
里边东西半新不旧,但都是好物件,还有电灯,老妈妈嫌贵不想租,小姐看看那盏台灯,拧开了瞧,眼神娴静,细声细气说这倒是好,夜里还能做点活儿,不怕坏眼睛。
这话说得老妈妈没法儿反驳了,到底定下来。
百威不是那种见到女人就馋的狗,但她少少开口的那几句话在耳边翻来覆去倒了三天,闭眼睛就想起来她直直挺挺的鼻,下垂的一双大眼睛,那把声像她的小手,探进来他的胸膛又掐又捏。
他狠下心来不理会,还打了几个地痞流氓走,该收的钱收了遍,把她留到最后面,冷着脸问她要这个月的安全费。
她拿出来小手包,也没和他多问,只悄声问多少,低头翻银元,到他手上了他没忍住,塞回去了一枚,粗着声音说你们在这儿住没满一个月,十来天也就,不收那么多。
她有些惊喜,弯了眼睛夸他心善。
百威晕乎乎回去,路边踹了个墙根下放水的醉汉,妈的长那么大第一回让人夸心善,她夸的那句又顺着耳朵爬进去五脏六腑里挠得他心里痒。
好好的娇小姐给他下蛊了不成。
百威住旁边这栋一楼,偏门开了往上看就对着她的窗,平日不开的,窗帘也拉着,但有的时候她大抵嫌闷,把窗一推,搬着凳子就着小台灯做勾蕾丝的活儿。
她膀子白,手指也白,肉呼呼的,却动得快,缝个扣子简单,勾蕾丝能勾好一阵子,百威发现了就忍不住看。
看了一两天,还是觉得不好,去隔壁栋楼看水管的时候顺手去敲了敲门,百威瞅过了,这个时候她的老妈子上街买菜,这会儿果然是她来开门。
百威说是来看看水管,她让了一步就要让他进,百威踟蹰片刻站进来,目不斜视检查了会儿,说没事,临出门了还是没忍住,嘱咐她不好随意开门,要多有防人之心。
她咬了咬下唇,用上目线看他,说:“我觉得你挺好的。”
百威语塞,她高帽子这一戴,便是无耻小人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不守礼,到底是叹口气,和她说窗子的事儿。
她这楼低,窗子容易给人看进去,最好是关着的。
她瞧着是有些不服气,说夜里都深了,谁见得着,百威拧了眉说他就住在下边那儿,一抬头就看见,她不小心,让坏人惦记上了怎么办。
她声音软,打着勾说:“那就劳您多帮我看着行么?”
这月亮给了他许可,多看,看了不要让旁的坏人惦记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