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龙喝酒喝得多,他从十几岁就开始喝了,熟悉,老朋友,他是恋旧的人,酒精能暂时松弛紧绷的神经,越喝越松弛,旁的东西都不管用,他喝就是了,不要紧。
喝完以后就能睡,睡着了能做梦,有时候做好梦有时候做噩梦,但醒来以后什么也想不起的梦居多。
那些焦虑被酒精熨平,丝滑地展开,他在喝多的时候话松,脾气松,好说话得很,他喜欢这种状态;他不喜欢被不安和焦虑折磨的状态。
谁也不喜欢。
没人喜欢被不安和焦虑和抑郁的情绪折磨,没人愿意每天到点一板一板地往嘴里塞药片,没人喜欢躺在床上像滩稀烂的泥爬不起来。
酒精很好,酒精断掉了焦虑的回路,没有忧愁一醉不能解。
所以郑云龙喝。他喝白的啤的红的混着喝,管他呢,他爱怎么喝怎么喝,没人会管他,他想再举杯,然后被按住了。
他张开混浊的眼——哈,是阿云嘎!
他把酒杯抽出来,朝他晃晃:“嘎子!”
按照经验,酒醉时候看到的阿云嘎不一定是真的,大概率是假的,他没有笑,问阿云嘎:“你喝不喝?”
阿云嘎带着鸭舌帽,压低,阴影盖在脸上,但郑云龙知道他不高兴。他不高兴。他拿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又跟没事人一样凑到嘴边,被阿云嘎伸手按住杯子。
阿云嘎看着像是要气疯了,郑云龙看得津津有味,他们之前吵了几次,最后阿云嘎说再也不管他了,所以这儿的阿云嘎指定是假的。
毕竟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两人对此心知肚明,就是老同学,老朋友,没别的了,现在甚至在老朋友都没得做的边缘,谁家老同学抓着十几年前的大学同学不放管着喝酒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阿云嘎这一管,谁也不乐意。
阿云嘎问他你上次体检什么时候,你肝指数偏高了知不知道,你晓不晓得这么喝很危险,你能不能把这个事放在心上不要老让人烦?
郑云龙听完放下酒杯:“牛逼,嘎子,你现在普通话真顺溜!”
他能把阿云嘎气得乳腺增生,阿云嘎气得拿桌上旁的杯子往他头上泼,冰的,郑云龙给冰得一激灵,舌头一嚐,嘿,还是酒。
阿云嘎跳脚,大抵是我就不该管你是吧我现在走,你当我乐意在这儿劝?
郑云龙还在思忖以做梦来说这酒泼得有点实在了——不奇怪,他喝酒以后睡着,做梦,梦里常有一个阿云嘎管着他不让喝,但也确实没别的可能,阿云嘎早不愿意管他了,哪可能在这儿呢?
要知道梦就该有做梦的做法,梦这玩意儿到底得顺着脑袋走的,郑云龙扶着桌子往起站,可以,这头重脚轻的劲儿也是做梦,他又用力地眨眨眼,吐口气。
阿云嘎在往门口走,郑云龙两跨步就追上了,抓着人手脖子往回扯,阿云嘎嗬一声问他干嘛。
做梦嘛。郑云龙想。
他吻了阿云嘎。贴上去的,像所有梦里的,张开嘴贴上他柔软的嘴唇,撞上他的门牙,舌头顶进去深吻他。
阿云嘎想踢他,郑云龙把自己卡进去两腿间——也不太像梦,梦里的阿云嘎一般挣扎得更厉害些,这得算是个好梦。
他俩胡子都没怎么刮,扎得很,口腔很温暖,温暖得郑云龙喝麻了的兄弟都跟着往起站了,他顺着往前顶——阿云嘎情况也差不多,这得是个上上好梦——然后他被咬了一口。
舌头上,被咬了一口,给他咬懵了都,操,挺疼,郑云龙想,有点血的味道,不多,怎么,他把自己咬了,那一会儿该醒了?他等了等,阿云嘎喘着粗气瞪他,他茫然地站在阿云嘎面前。
然后郑云龙背上渐渐地爬上冷汗。
他没醒,操,还是他根本不在做梦?
他决定将错就错,反正亲都亲了,如果明天阿云嘎就打算跟他再也不见,起码郑云龙要留点什么让他觉着对得起再也不见四个字。
酒壮怂人胆。
房我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