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点民国吃吃
阿云嘎正在客厅里读报纸的时候郑云龙恰巧进门,他放下手上杂物,脱帽放上一边帽架,又将大衣挂好,问阿云嘎:“晚上吃没吃了?”
阿云嘎抖抖报纸,半晌不答话,报纸挡着脸,才不情不愿说:“随口吃了点儿。”
这调子郑云龙一听就知道不对,再扭身一看,那是脸一点儿都不露给他瞧了,就奶白色的一双手捏着报纸,好像聚精会神地在读。
郑云龙沉吟了下,凑过去,看他还穿着洋服皮鞋,又有些心猿意马——阿云嘎高鼻深目,他的蒙古血统叫他看起来是不大像汉人的,穿着长袍马褂总有些不对味,现在穿了洋人的西服,就格外挺拔好看的;不然怎么人人都爱多看阿云嘎一眼,哪怕他现在大小当个官,那也有人敢犯他威严多看几眼。
更别提那些想给他做女朋友或送姨太太的了。
威风着呢阿云嘎,现在这种官威好像也带回家里来了,要不然怎么郑云龙得用太座这样厉害的称呼呢?
他小心翼翼问怎么不高兴了,给你弄点喝的要不要,他带回来了奶油制的点心,还有些饼干,泡个咖啡一起用。
明天要不要去看个戏剧?春柳班演得跟京剧这个唱的又不一样,看个热闹也好。
阿云嘎报纸唰地一放,瞪他一眼,郑云龙便开始反思了:出门前亲过了阿云嘎,点心也去拿回来了,其他人喊他去舞厅他没去,最后思来想去,谨慎地赔笑:“那个雪茄……人家递来我不好不抽的嘛。”
至于他自己私藏的那些就不提了——这理由能过关,阿云嘎自己应酬上也参加过男士们的雪茄会,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郑云龙一提,他身上那股味道就明显了,阿云嘎竖了两条眉毛:“还抽雪茄了?”
他摔了报纸,抱了手臂,郑云龙大手摸到他肩膀上给他捏,搜索枯肠绞尽脑汁,得,不是抽雪茄这个事,他不打自招了,但还能有啥——
阿云嘎好在也不是能藏住事的。
一会儿就给倒干净了:“怎么,你现在调动了,升官了,是大人物了?”
郑云龙之前在做文员,那就是各种收发信的,无所谓嘛,郑家的小公子不上班,天天上舞厅玩都不要紧的,他这留了个洋回来还上了个班,已经叫作挺有出息的了。
郑云龙在上班的时候谁也不赔笑的,只有人家给他捧着,但不然怎么说这都是一报还一报呢,他平时不赔的笑,现在都用来哄太太了。
郑云龙说:“哪有哪有,岂敢岂敢?”
郑云龙是想小心的,阿云嘎却当他油嘴滑舌,挥开了手往起站:“有钱了你就要包姨太太养小公馆了是吧?”
这一雷把郑云龙炸了个七荤八素目瞪口呆:“啊?” 他指指自己鼻子:“我?”
阿云嘎说不是你还有谁,这屋里有别人么?哦,郑云龙明白过来了今天怎么没看见其他佣人呢,都在避着雷。
他纳闷得不得了——这都啥跟啥,他有了个阿云嘎就已经给自己寻了个祖宗,他发疯了再给自己找更多不痛快?在阿云嘎这儿,让他拧耳朵都叫痛并快乐着,别人那边他就没那个兴趣;况且他把阿云嘎弄到一起过日子,这就花了他多大力气,上下打点还要做通两家人的思想,他得多混帐才放着已经有的好日子不过再去找小?
阿云嘎看他茫然,觉得要叫他死也做个明白鬼:“人给我说了,你去百货公司买了女人穿的鞋。”
不只鞋,还有这个那个好看的首饰衣服买了一大堆;郑云龙又没有姐妹,看那个样明显是给年轻女人的,一来二去便传得有鼻子有眼,看的人言之凿凿,就差指天发誓郑云龙亲口给他说在哪条路上置的小公馆。
阿云嘎不信,但架不住这次说的人多还都要都往他面前看一眼看一眼,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心里烧着火,他又不能上去和人说你放屁,上星期三晚上郑云龙在我床上使了一晚上力气,你哪只眼睛能看到他挽着穿摩登裙子的舞女跳舞了?
于是回来这个委屈气就往郑云龙头上发了。
郑云龙缩着脑袋挨骂,舌头顶脸颊,眉毛可怜巴巴地抬成倒八字,看起来倒楣极了。 阿云嘎骂完,抬着下巴审:“你自己说,那个鞋怎么回事儿?”
郑云龙背着手,眼神滑开,现在他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会挨骂,倒不如说实话,硬着头皮把人往卧房拉:“嘎子,你听我说……”
阿云嘎要拍他,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动手动脚,但郑云龙看他不肯,拉就改成抱了:“……哎你,你看了你就知道。”
他们卧室里放着西洋四柱大铜床,郑云龙把人往床上按着坐好,阿云嘎不晓得想到什么红了脸,抠起了床单,说你要是乱来我打你呀。
郑云龙低头下去捞床底,嘴上还说:“咱俩过日子的,不乱来怎么可以。”
他从床底下捞了三只大纸盒出来,又从衣柜里翻出来几个小盒——阿云嘎这会儿是真的惊得瞪圆眼睛了,郑云龙什么时候藏的他都不知道。
郑云龙说:“……本来我没赶上圣诞节,就想攒着过年给你送的,结果现在不拿出来不行了。”
阿云嘎说:“什么东西?”
郑云龙半跪在他身前,伸手去解他的皮鞋,皮鞋做工好,擦得油亮,他把鞋带一鬆,扶着后跟拿下来,阿云嘎要缩脚给他捉住了,接着袜子都脱掉,露出来一双白嫩的脚丫——他的鞋是不合脚的,鞋里面垫了东西,阿云嘎派头大,架子撑起来不让人家想他这么挺拔高大结果有一双不像男人的小脚丫,但郑云龙跟他睡一张床,怎么瞒得过。
郑云龙开了小的纸盒,拿出来一双高跟鞋,绸缎料子的,显是女士们会爱得不得了的时兴款式,阿云嘎就更不肯接受了,不缩脚,兔子一样要踹人,说:“郑云龙!你!你把我当成什么样……什么样的人了!”
郑云龙一把就能捉住他的脚,斜着眼看他:“你跟我装,上次去买表的时候你看了好几眼,我都知道。”
阿云嘎白生生的脸皮立刻胀红了,不晓得气的还是羞的,被郑云龙抓住了套上鞋,刚刚好,阿云嘎一想他怎么知道脚码知道得这么清,那已经不是脸红了,脖子上都要红一片。
他还穿着西裤,郑云龙觉得他这鞋虽衬他肤色,但穿西裤总有点不得意,他把另两个大盒子三个小盒子打开给阿云嘎看了:“喏,这不都在这儿呢。”
裙子料子也好,摸起来像水似的,滑溜溜冰冰凉,缀着珠子和宝石,跳舞的话能叫穿着的女士成为舞池焦点;另个盒子里是毛皮大衣,软和保暖,云朵一样,手掌陷下去就拿不出来。
其他的都是零零碎碎的小配件。
阿云嘎也被这些东西震到了,他不是没见过好东西——是不敢买。他想得那么多,也没人敢给他送这个。
郑云龙说:“我帮你换上。” 阿云嘎想拒绝:“不要,我穿这个像什么样——” 郑云龙说:“自家里穿穿,谁看得见?”
阿云嘎摸了一把那件裙子,又摸了一把,到底抿着唇撇开脸,但态度松了些,给他说:“我不会穿。”
郑云龙说:“咱俩一起研究,行不行?” 阿云嘎抱着手臂,勉强答应了:“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