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得解决
阿云嘎找到机会就要往上海跑,照顾郑云龙已经是他的习惯。郑云龙向来挂心的事儿不多,活得省力,性子不算软,但其实特别温和,要问他人家欺他踩他,他也不见得会跟阿云嘎讲——这点上是像他说的,消化好吸收好,不放心上,睡一觉天就晴了;可人家对他好,他却是总放在心上的。
善良。我家大龙就是善良。阿云嘎总结道,像是所有的好主人一样,逢人就要夸一下,你看我养的这猫,多精神!多善良!我出于礼貌夸一下你的猫,但可别以为你的猫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猫了,我的猫才是!
要是大龙在他身边,他得一把把人薅过来,拍他背让站直了,炫耀完了再团吧团吧让他靠在自个儿身上睡。这太理所当然了,习惯的养成只要二十一天,何况四年朝夕相对?
于是有人对他这样的行为表达不可思议的时候,阿云嘎其实有些茫然。恰好有工作要去上海,阿云嘎特别高兴,和人出去吃饭就多说了几句,不想却被人反问堵了住。 朋友含糊问他:“你不觉得你对他太好了?”
阿云嘎举着杯子没多想:“大龙很好,特别特别好,他还小嘛。” 没人能搞懂他的前后逻辑关系,那也不重要。
“是么?”对方不以为然:“你也就比他大一岁,搞不好是你一厢情愿呢?” “都二十好几了,好不容易离家,谁耐烦还让人管着啊?”
后来阿云嘎就光吃菜,先是有些忿忿,想你懂什么,我和大龙,大龙和我,这能是普通朋友吗?他七情上脸,筷子戳碗盘内东西,不大高兴;回到了家他整理好打算给郑云龙捎去的东西,边收拾边想那些话,等那股子发烫的不快下去后,他忽然就有些迷茫。
整理完,估计半箱子都是给郑云龙的,衣服,裤子,吃的,用的,最后连着他自己的行李,箱子都要爆了,阿云嘎一屁股坐上箱盖,俯身下去拉拉链,给卡住,他拉了半天就没拉上,拽得指头疼,又爬下来,把盖子掀开看要怎么整理。
估计是真的太多了,但说要用到另一个袋子好像也不至于,他打算看看有什么不必要的拿出来,可越看越想起那句一厢情愿。
食物有保质期,不得不带,留着;但那些穿的用的,他手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了出来,下次再带也可以,下次,但是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阿云嘎呆坐了一会儿,爬起来,这次可以压上盖了。
去上海搭的飞机,他搭了好多次,好奇怪,其实去回的客观时间不差多少,但去程就是比回程格外漫长,漫长好多。他跟郑云龙说他大概多久到,对方回了句等你,他看了看关上手机;去了太多次,两人都是稀松平常,不必接机,阿云嘎直接去找他就行,但是一落地不知怎么地,也没有往日雀跃。
目的地一般是郑云龙在上海的租房,只再打开手机时,发现郑云龙发语音说剧组有聚餐,问他要不要去,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嬉闹,有人在喊着大龙,阿云嘎放平时可能兴高采烈地应下,可今天情绪不对,不想,他一阵胸闷,抿着嘴回覆,慢慢打字,说我刚下机有些累,就不去了。
郑云龙问他要不他也不去了。 阿云嘎垂着眼睛看屏幕,他打了车,车上有些晕晃,一个字一个字打,没,事,去,玩,吧,我,休,息,休,息,就,好。
发送。 他打车去了之前订的酒店。
状态不对,好疲累,阿云嘎在酒店门口下车,领了房卡进去只顾着洗了个澡就睡得天昏地暗,做了不少梦,却一个都想不起来,可能发了不小的脾气,再起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疲惫。
平常只睡五六个小时的人一下子睡多是这样的。
饿了也不太想吃,去洗澡,没来得及看手机,洗完出来精神是好得多,手机摁开萤幕发觉好几通未接来电和语音。
郑云龙说他们结束了,阿云嘎一看时间发现算早,往下一看好几通,到了晚上一二点才没音讯。
他擦着头发回拨,现在时间早上七点,做好了无应答的准备,没想到那头迅速地接了起来:“喂嘎子啊?”
郑云龙说话要是没特别注意,声音就有点随意低柔的粘连,阿云嘎嗯了一声,说:“我昨天在酒店睡着了,没接到你电话。”
“我昨天没找到你,打电话问人,说你大概在酒店。”对面安静会儿,就光听见呼吸声,然后问他:“你身体没事吧?”
像在确认,有些关切,有有些小心翼翼,阿云嘎呐呐举着手机,不确定察觉到的距离是不是错觉。
他定了定神,“……没,可能就是累了。” 又是一阵焦灼的安静,郑云龙才问他要不要过去。
阿云嘎说好,挂了电话,把箱子里属于他自己的衣物配件倒在床上,只拿了那些给郑云龙带的东西。
郑云龙若是没有工作能睡一天,阿云嘎习惯这点,他也不会硬拉着郑云龙出去,熟门熟路到了他家门外,对方听到脚步声直接给开了门。
你看,太熟悉了,听脚步的习惯就知道是他来。
屋子不大,阿云嘎拉箱子进门换上他的那双拖鞋,把自己的鞋靠墙摆,在这儿郑云龙给他备了双,说反正会来的也就阿云嘎一个,都是小事,但好像他真的侵占了太多郑云龙的生活篇幅。
随意聊了一些天,有种力不从心的怪异感觉,郑云龙听他说得多,他们坐在窄沙发上,沙发上堆了堆衣服,说是洗干净收了,没时间摺就扔着;单身男女往往如此,能把自己打理干净保持基本整洁就算不错,阿云嘎是活得特别细致那种,闲不下来,没有工作就要整理家里,看见了顺手就摺起来,摺了两三件才想起,顿了顿放到一旁,拖了箱子过来不再看。
箱子里都是吃的,他一件件拿出来给郑云龙,拿干净了发觉郑云龙没看茶几上那堆小山,皱着眉很困惑地看他行李箱。
阿云嘎把箱子关上,没堵住郑云龙嘴,他总是在问问题,看到了困惑了就问。 他问:“你没带衣服来换洗啊?”
这不是正常的,阿云嘎的衣服配件总是很多。
阿云嘎低头去找拉链,没看他:“我放酒店了。” 这是今晚不住他这儿的意思,阿云嘎希望他能别再问下去。
可郑云龙偏不。
“你干嘛不住我这儿?”郑云龙两道浓眉却是越拧越深。
阿云嘎把箱子立起来,不晓得怎么说,太难了,太奇怪了,太诡异了,向最好的朋友坦白说有人觉得我管你太多,我想想觉得有道理我们应该拉开距离。从哪个层面来说,都似乎不太恰当,这种膨胀的管制本来就超越了朋友的界线,硬要说起来,这也许能够算得上一种依依不捨。
黏着性过高的依依不捨,当他领悟到的时候,才发觉这或许可能大约是另一种……变质的情感。
像爱一只小猫?或许不是。该想的想得太少,不该想的想得太多,于是他才会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难堪地发觉这种感情。
阿云嘎哑口无言,坐在地板上,有种暴露的脆弱感,郑云龙似乎发觉他的状态着实不对,在他身前蹲下,问他:“嘎子你怎么回事?”
阿云嘎看他,仍然是他看习惯的穿了几百年的丑得要死的家居服,郑云龙恋旧,慢热,啥东西最好都要保持原样,衣服旧的好,手机旧的好,朋友旧的好——那阿云嘎就不能改变。
你不能『那样』爱你的猫,因为你的猫爱你,却不会『那样』爱你。 阿云嘎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没事。”
知道问题症结在哪就能解决。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