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姊妹篇,嘎視角
郑云龙在他把买回来的菜放进冰箱时,将晚餐摆上桌,俩个人对坐着吃了今天的第一餐。这套桌椅不大——其实阿云嘎一人独居,也压根用不着餐桌餐椅,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家里面,有些物件缺不得,一旦缺了,那就不像家。
于是当初虽然犹豫,他还是买下了这套桌椅。他和郑云龙几年来也在上头对着吃了许多早饭午饭晚饭。
当人开始想,我共你还能见上几次面,这么对坐着吃上几顿饭的时候,往往都是心下明了,留不住了的时候。 留不住,留不得,不想丢脸,还想笑着与你分别,于是在早前时候就开始想,想我还能拥有你多久。
“你今年都有哪些计划,嘎子?”郑云龙捧着外卖盒,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后问他。 阿云嘎筷子一顿,想了想,把几个比较大的项目说了,又说:“估计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飞上海了。” 郑云龙肉眼可见地委靡下去,眉毛向下塌,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把阿云嘎看得忍不住要笑,他又听郑云龙嘟嘟嚷嚷地掰他自个儿的计划,看着两人是怎么排都排不上,总要差上那么一点儿,就几天,阴错阳差便错过了。
他连扒饭的速度都慢了不少,可怜巴巴地,他哪里会遮掩情绪,阿云嘎边看,边想,他可真爱这个男人。好像也无关占有或者需要宣泄,此刻只是因为他在他面前,然后他便想起了他有多爱他这件事。
阿云嘎没吃完,为了健身保持身材,他往往都是吃八分饱就停,郑云龙自然无比地清空了他那盒饭之后,把他的又捞过去也吃了干净。 “好不容易瘦了些,你小心胖。”阿云嘎无奈地说。 郑云龙三口并两口吃完,把垃圾收拾进袋子里:“这不看你吃不完帮你吃么,浪费可耻。偶而吃一吃不打紧的,还是你嫌弃我胖了嘎子?” 阿云嘎一愣,他侧头过去看,不知怎么地竟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些许小心翼翼,他又看了郑云龙几眼,不能确定他的意思。 “你胖成大学那样儿我嫌弃过你么?” “有啊,好几次。”郑云龙认真地说。 “傻逼。”阿云嘎笑骂他。
郑云龙吃饱了就闹觉,总一副要找个地方倒下来就地长眠的样子,当然只要阿云嘎在,他必定是往阿云嘎身上倒去。他花了番力气才把郑云龙扒下来放沙发上,让他和他好久不见的胖子重新培养培养感情,自己去洗个澡。
两双猫儿眼对着看了看彼此,又转头看他,都是一脸不合作,大有你把这玩意儿放我前面干嘛的意思,特别像,看得阿云嘎又笑起来。 “你是不是又给他喂罐头了?”郑云龙掂了掂手里的猫问他。 “昂,这不过年么。”阿云嘎从浴室里回他。 郑云龙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你这样喂回去他不吃饭我可养不起了。” 阿云嘎开了水没回他,他依稀听见郑云龙抱怨着说要连人带猫一起过来给他养。
他洗完的时候浴室门开了,他正站在洗手槽前刷牙,郑云龙懒洋洋地开门进来放水,又想往他身上倒,阿云嘎皱眉闪身,骂他恶不恶心啊才好好洗了手。 洗了手他要抱也就让他抱着了,男人往他肩膀上靠,刷牙都没个正形。阿云嘎叹着气想这家伙到底来干嘛的,问:“你这次年假比较长啊?”
郑云龙说:“嗯,这次春假后还有一周没开始排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说起话来带着鼻音,一直都有,鼻子都这样了还不戒烟,阿云嘎每次同他说就张着那双无辜的眼睛要蒙混过关。 ……算了。以后这也大概不归他管。郑云龙刷完牙就踢踢跶跶地出去,闷闷的一声估计是往他床上扑,阿云嘎把泡沫吐进水槽,漱了口,水流一冲泡沫便无影无踪。
他往书房去翻了年后要参演的剧本出来,又拿支红笔,屋里屋外找几圈没看到手机,往卧室里一看,郑云龙正抓着他的手机靠着床头柜,于是也没说什么,便绕了另外一侧上床,任郑云龙祸害他的游戏排位。
他进入工作的状态便少有什么事能干扰到他,就是郑云龙在旁边也没让他分心,平常手机还拿来查一查生僻的字句,现在给郑云龙拿去玩了,他就转而问他去——郑云龙是算不上厉害,但是语感总比他这个母语是蒙语的强上不少,组织句子也更顺些;到后来郑云龙干脆也不玩了,抓着他的手机侧躺着跟他一起看剧本。
“哎你微信。”郑云龙手里的手机震了下,他按开密码后看几眼便递给阿云嘎。是他经纪人。
阿云嘎将剧本平摊到腿上,接过来按开语音,你来我往的回了几条信息,这才又把剧本拣起来接着往下读。 郑云龙喊他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嘎子,明天陪我去挑手机吧。”直到郑云龙接着突然开口,他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阿云嘎没能想明白他这个要换手机的念头是哪里来的——老早就有一堆人问过郑云龙干嘛不换手机,里面也包含阿云嘎;他总说他念旧,加上他对电子产品的依赖向来极低,于是也就让他这支手机用到了现在。 没想到他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忽然就说要换手机。 “啊?”阿云嘎一霎那想了许多,奈何到嘴边就剩下一个困惑的单音。
“我那旧手机也该换了,你帮我下微信。”他听见郑云龙说,男人舔舔唇接着开口:“这样你要拍戏累了我还能给你视讯看看胖子。”
阿云嘎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本子,看着郑云龙——这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行为模式,也不符合他平时的逻辑。郑云龙根本就不是个需要或想要微信的人,他讨厌生活被入侵,向来是只有他找人的份,也就和他格外好的人能找着他。
阿云嘎心里面一团乱。他以为他是那个当然知道郑云龙都在想些什么的人。他又忍不住想昨夜郑云龙的浑身酒气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霎那间,他忍不住希望这与他是有关的,与昨天白天里,他们通的那通电话有关,与阿云嘎试探着想要画上的句点有关。 阿云嘎的胃里乍然升起渴求,渴求郑云龙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察觉。 可是他不敢想——骤然之间能有这样的转折,未免太过戏剧性;虽说他的人生总不缺乏戏剧性,但那也往往是悲剧,喜剧与他从来无关。 他陷入一种惧怕,一种对于好的可能的惧怕。这么多年来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靠是他靠着自己的双手得来,他若要枝头上结着的饱满的果子,便得自个儿爬上去摘,得摔他个遍体鳞伤才能得;此刻枝头上的硕果似乎垂下,近在眼前时,他早已不敢去信,要怕内里有诈,再将他毒得肠穿肚烂满心苦水。
他应了声好啊,却在郑云龙伸手抽走他手上的剧本时才惊觉自己在发呆。 “你该放假就好好放假,今天认真够了。”郑云龙这么说,抬手把剧本放到床头柜上。
阿云嘎看着郑云龙倒在床上,那是种全然敞开不设防的姿态,懒洋洋地,没有一点紧张。要是有机会他何尝不想一搏,可现在心乱如麻,什么都没有理出头绪,往哪儿走似乎都是错。
再平和的日常似乎都让他品出了点刀刃的冷光。
很多年下来他都是咬牙撑着,每每在他觉得已经到了极限的时候,他都硬着骨头再往下走,往下走,他做的永远比说的要更多,而他也没去向任何人分辨过;可是此刻忽然之间,被压进了骨子里的疲倦又翻涌上来,那是种深深的,没有理由的倦怠,郑云龙不是主因,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主因。
于是最后他拉下了郑云龙在他面前晃的手;他的手跟女性比当然不小,可摆在同身高的人一起比——例如郑云龙——就显得小了,他也想过这是不是和他不同寻常的身体有关。
“可大龙你现在也还睡不着吧?”他问。郑云龙微微困惑地挑着眉看他,阿云嘎一翻身就坐上了郑云龙的腰腹处,他们做床伴这么多年,他知道怎么挑动后者的欲望。
阿云嘎脱了衣服,问:“要不要做?”
郑云龙顿了住,他没有说话,但是舔着的唇和阿云嘎臀下微勃的性器作不了假;男人宽大的手掌放上了他的腰际,略带有些犹豫的爱抚起他裸露的皮肤,阿云嘎的双膝跪在他身侧,手掌撑在他身上前后摩擦,郑云龙抽了口气,伸手要去找床头柜放着的套子。
“我不想戴套。”他听见自己哑着声音说。
他不去看郑云龙因为惊讶张大的眼睛,径自将自己剩下的衣物除去,他的身体便彻底的在他面前敞开了。 阿云嘎没怎么觉得自己的身体美丽过,从前他瘦得过分,骨头是从薄薄的皮下头支楞起来的,全是薄而实的肌肉,头几年他们做爱的时候,郑云龙总说他太瘦,喀得他疼;最近他开始健身,有计划地增肌,又跟曲线柔和离得更远去了。
说要做爱的人是他,但是事实上还没有情动的人也是他。 阿云嘎将手指舔湿,爱抚自己的胸膛,挑弄乳尖,又向下握住他垂下的阴茎,温柔地触碰直到挺立,又抬臀将手指送入腿间的雌穴。
光是郑云龙看着他这件事,就足以使他兴奋;他熟练地抚过外阴,而郑云龙的视线宛若实质在他的肌肤上逡巡,他只稍稍在里面抽插几下,便已潮湿得足以接纳。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阿云嘎想要吻他,所以他便吻了,他俯身去吻郑云龙,指尖摸索着褪下男人的裤头,在郑云龙吮吸着他的舌的时候,缓缓地坐了下去。 郑云龙吃下了他唇瓣上所有的哆嗦,他吃下了郑云龙勃发灼热的欲望。
他在适应之后摆着腰臀动起来,十指紧扣着郑云龙的双手,渴求像一团火焰暖融融地在下腹灼烧,烧化了他隐讳的爱意,就顺着他紧热的通道往下滴,从他们交合处迸溅。
一剎那他忘了所有怀疑与枷锁,在这个瞬间他只是和郑云龙做爱。 混乱的快乐从下腹的中央辐射开,顺着尾椎爬升,像电流游走所经之处都在低声嗡鸣。他闭上眼睛仰起头来喘息,郑云龙顺着他的节奏往上抬臀,两人这么多年的磨合早就熟知彼此的身躯一如熟知自己生长的城市。
他喜欢扣着郑云龙的手,大而安稳,好像抓住了他就有了根,有了锚,他就有了再爬起来接着往下走的勇气。
阿云嘎知道他已经快要高潮,郑云龙也是如此,他在他体内颤动着,速度也在加快,阿云嘎又睁开眼睛去看他,看郑云龙喘息着,他的嘴唇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知道郑云龙要说些什么。
可是阿云嘎在此刻想起上一次他们没有戴套的时候,郑云龙在最后关头射在了体外,又想起被他放在书房抽屉里的那个牛皮纸袋,纷乱的、犹疑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迫使他向前吻住郑云龙的双唇,濡湿所有没有说出口的话语,让它们破碎消融在两人紧贴的唇间。
当郑云龙在他体内射精的时候,他也攀上了狂乱欣喜的欲潮巅峰。
好半晌阿云嘎只听得到粗重的喘息,分不清楚到底是来自他或者郑云龙,不知何时他们的吻松开了,可郑云龙又贴上来吻他。 阿云嘎头皮发麻,紧绷的肌肉骤然舒展开来弥漫着酸涩。 要他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太明白了。他想要有人属于他,无论是郑云龙或者郑云龙的给予。
性爱后的忧郁是件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