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在郑云龙离开后发的那几条短讯,仍不免带上了生疏。这和先前郑云龙每次寒暑假与他分别是不一样的,当初有着确定的日期,保证他会在那个时间点后见到他;现在却一切都是未知,连脚下的路都有几分看不清楚。
理智与感情本就不是同一回事,说到底,四年的大学生活彻底地改变了他。他不再是最初只身一人来到北京的那个忧郁少年了,他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融化后,无疑也使他更易感知……也更易受伤。
阿云嘎在他房间内的单人床上醒来时,头几个月仍会在清醒时感到不习惯,好像在不需要花上大把力气叫郑云龙起床之后,他的清晨忽然就空下了大把时间。然而这种陌生感,模糊了他对两人之间距离的掌握:他们在先前,在发生肉体关系之前,究竟保持着多远的关系?他要用什么样的频率和多少时间回复,才不显得太过热烈或冷淡?
在毕业后机缘巧合下阿云嘎被话剧导演相中,成为了天桥的男一号,大四时排练的吉屋出租强度与之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除此之外还要与同剧的演员磨合,他去参与的歌唱比赛节目也有着相同的困难――他的中文也就学习了四年,此时此处又没有一个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能替他接话或者解释的郑云龙,更是艰难了许多。
异乡人的孤独重回到他的身上,轻翻着水波淹没过他的脚踝。
他坐在排练室的地板上,看其他演员舞动歌唱,惊觉只差了一个人的生活会是如此不同;于是想念郑云龙成为他在工作外的生活日常,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对他的渴望已经到了肋骨的下缘。
郑云龙留在他身上的痕迹也渐渐褪去了,他在屋里换衣服的时候看到,那些留在锁骨上,留在胸膛上,留在腰腹上,留在大腿上的吻痕与指痕都渐渐地消退,直到如同从未有人来访过这片洁白新雪一般――有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做,指尖轻轻地触碰就像他还在身旁,他烦乱的心绪便能缓慢地平静下来。
当他终于结束演出和比赛节目的录制后,留了时间下来休息,并不多,不过几天他就要接着工作,毕竟生活的压力还在那儿。他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躺下来好好睡一下――他曾经想过要去见郑云龙,可是他对郑云龙的情感又让自己却步。
所以他从来没想到在睡醒之后会发觉郑云龙就躺在自己旁边。郑云龙的手本来环着他的胸膛,在阿云嘎坐起身之后便落到了他的腰际,男人看上去睡得平静,却在阿云嘎坐起后皱紧眉头,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
阿云嘎楞了一会儿,伸手把人推醒,他轻轻推了推,那人便含混地喊干啥,语气和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于是到现在他才有了些真实感。他只来得及发讯息告诉伊里奇晚上没法过去他那边聚了,就被人扯着躺下去再睡了一场回笼觉。
第二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郑云龙凑上来吻他,他们今天早晨未刮的胡子磨蹭过皮肤带来些微的刺麻,而郑云龙爱抚着他胸口的手指再迅速不过地点燃了他体内的情欲。他仰起头接受对方的吻,义无反顾地在他怀中绽放,阿云嘎曾经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想象着少年自渎,但是连高潮都比不上此刻的前戏。
郑云龙的手指带着点粗鲁,在外头的窄缝滑弄过几下后便插进去,确定他已经足够湿润之后翻身坐在他腿间,阿云嘎则迷蒙着眼神看他――郑云龙去上海几个月瘦了不少,和上一次见到他大不相同。三个月是多长的时间呢?足够一个人改头换面么?似乎是不够的,可是曾经朝夕相对的人忽然之间就不再熟悉,也足够使人恐慌。
阿云嘎的手按在胸膛上,低垂下眼不去想,郑云龙瘦些后,五官的优势便愈发出彩,竟叫他有些不敢看。男人戴上套子,随后往他体内送入,自两人分别以来他已经好一阵子没有接受过这么大的尺寸进入,这下子下半身又酸又胀还微微有些疼,让他不由自己地倒抽了几口气。
偏偏那浑球还犟着股劲儿挪着腰更往里撞,直顶上最底端,加上又带着点上翘的弧度,进出都把他刮得头皮发麻,浪潮般的快感中夹杂一丝痛感,更加使他狂乱,于是他用不了多久便被逼上高潮。
薄薄的被子早就被掀到床下去了,他们的衣服还缠在身上,带着性爱后蒸腾的热气,方才简单粗暴的欢愉像是抽空了力气,却也安抚了阿云嘎连日来紧绷的神经,脑子里的弦终于松弛下来。美好得简直都不像真的,可是他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和体温又真实无比。
郑云龙将他的体液弄在他腹上,与阿云嘎自己的混在一起,年轻男子欲望的气味既潮又腥,勾动着已经趴伏下来的欲望;这样的举动就像是年富力强的公兽在标记他的所有物,带着下流纯粹的、可能郑云龙自己都不明白的目的性,而阿云嘎意外的并不感觉受到冒犯。
郑云龙开始一件一件的与他说在上海的生活,有些是他在短信里面说过的,有些他没有,阿云嘎躺在床上,让郑云龙的絮语一点一滴在脑海中凝聚成他在上海的生活。
曾经有段时间,他想郑云龙在毕业之后也许会留在北京。当时是大四上学期了,有一次郑云龙接了家里的电话,出了宿舍后说了许久,回来颇有些闷闷不乐。阿云嘎放下手上的书,问他怎么回事儿,郑云龙说,他爸妈讲给他在北京托关系,未来毕业之后直接去做个文员没有问题,问他觉得怎么样。
郑云龙愁这件事,愁得好几次跟阿云嘎说,他不知道怎么办好。阿云嘎总是听他说,因为他明白这种事情,旁人不能插手做决定,他们关系固然极好,却也不能这么做,于是他顶多只能说一句:假使你留在北京,也还有我。
拿手术刀划开,这里面有没有藏着不可见人的、小小的希望火簇?
但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渴望见到郑云龙能够展翅飞翔的人之一;他生来就该在云端,夹杂着风暴雷电而来,当掀起这世界的惊涛骇浪。阿云嘎不能阻止他,因为他明白若说出要他选择安稳的生活,郑云龙十有八九会认真考虑――而阿云嘎都将会恨他自己。
于是他狠下心来不去看郑云龙征询他意见时依赖的眼神,告诉他得自己做决定,最后郑云龙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往前走向自己的梦想。
从他们分开以来,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阿云嘎已经察觉他身上的不同,若说大学时期的是让郑云龙沉淀,累积压力与热度等待质变,那么现在他已经开始他的打磨,光是略略磨去表层,便可以看见内里暧暧的光芒。
阿云嘎应该要为他高兴。
郑云龙絮絮叨叨地说完后,问他:“你呢?”
阿云嘎愣了一下,想,他呢?他有什么能说的呢?能说的当初早就已经在短讯里说完,不能说的依旧壅塞淤积在胸中,他不该提。于是他侧过头去看郑云龙,说道:“就那样。”
阿云嘎看着他姣好的眉眼,心中纷乱的想念从心脏涌出,到达唇边却止住,最后成为舌下一点酸楚。
郑云龙并不满意他的答案――阿云嘎知道,他也知道自己的敷衍――接着追问:“没了?”
阿云嘎的舌尖抵着上颚,又轻轻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压住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改成了:“我不是都用短讯和你说了么?”
但是他胸腔内的心脏在鼓噪,在反驳,在说这世界上,他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没有人比得上郑云龙,没有人如同郑云龙独一无二无可替代。郑云龙的手指徘徊在他的肋骨之上,假使他将手贴上他心脏的位置,或许他能听到阿云嘎的真心。
他在很近很近的距离看着郑云龙的眼睛,近得他从郑云龙的眼中回望着自己的眼睛,近得他眼前只剩下郑云龙一个人。阿云嘎极为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贴上去用唇描摹他的唇,无声的爱意被相接的唇瓣碾碎。
郑云龙爱抚过他的腿根,滑入他的大腿内侧,熟悉的震颤卷土重来,阿云嘎发觉他的身体在郑云龙的掌心温度下毫无抵抗力,轻易便为他涌起欲潮,加上他绵延的吻从他的唇向下,在锁骨处烙印几枚痕迹,又专注在他胸膛两处已然挺立的乳珠上。当郑云龙用牙齿轻咬的时候,他几乎压抑不住黏腻的呻吟。
最后直到他忍不住了,用脚尖勾着郑云龙的小腿,他才又再次进入他的体内,他喜欢郑云龙进入,像是填满体内永不满足的空洞,只有当他们紧贴彼此的时候才能够平息风穿过空洞的呼号。
这一次郑云龙动得好慢,慢得像是他要留下再也不走,像是要再穿过一个世纪再等一轮生命的演化,其实阿云嘎脑海中哪有那么多华而不实的字句呢,他只觉得他像是草原上的岁月,慢慢悠悠。
郑云龙和他胸膛贴着胸膛,阿云嘎的阴茎夹在他们两人的小腹之间磨蹭,紧密得不存在一丝距离,这张小小的单人床便成了一抹小舟,载着他们在欲望的河流上轻荡。
细微的电流从腹中往外扩散,流淌到四肢百骸,让所有骨与肉都顺服地趴下,等待着更多的快乐降临。他不能自拔地收紧了穴肉,将男人吮咬得更紧,郑云龙抽出的时候被挽回,而他硕大的形状更是一清二楚,多往外一吋就多涌出一些汁水。
郑云龙直起身的时候,阿云嘎抬眼看着他,有一瞬间他担心他眼中的迷恋会被看出,又在下一刻遗忘,因为郑云龙留长的发丝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过于英俊和危险,似乎要将他燃烧殆尽。而他的手掌贴着他的下腹,腔内的皮肉便被夹在他的手掌与阴茎中间,快感尖锐地涌上割断他维持着平稳的最后一丝理智。
阿云嘎试着向后退去,如此猛烈的欢愉几乎要使他害怕,可是郑云龙的力气比他大得多,最后他只能被动地承受,蜷着脚趾肌肉颤抖。阿云嘎绷不住了,就开口喊他,想让他心软一些――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喊出来的是什么,在昏沉的间隙中发觉那声音低哑中夹杂着媚意,叫他自己都认不得。
郑云龙理所当然没有为这样甜美的祈求停下,反倒是愈发变本加厉,好让他更加狂乱无法自拔。
在这一轮结束之后,阿云嘎好一会儿都无法缓过劲儿来,贴着单人床靠墙的里侧,墙面早就因为他们的体温不再冰凉,也没有起到多少降温的效果。他看着郑云龙起身捞来他的薄外套,从口袋里拿出烟,衔在唇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云嘎从他手上拿过了烟盒,发觉是他并不熟悉的牌子。他垂下眼,问道:“你怎么不抽之前的牌子了?”
郑云龙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累,就换了个味道重的抽。提神。”
阿云嘎嗯了一声,想起郑云龙落在他这里的那包烟。郑云龙忘了,阿云嘎不知道他想起过没有,不过现在他看上去也不再需要了,郑云龙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习惯,旧的就只能被丢到脑后。
非何人何物不可大概只是种幻觉,不能被实现的妄想。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无处责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