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阿云嘎有记忆以来,便知道自己的身体与众不同。
他的身体同时有着男性与女性的性征,他的家人从他还是婴孩的时候便带他上医院去,然而每一间医院在检查过后,全部都只是摇摇头说这个手术他们做不了。
阿云嘎还记得他坐在诊间里,穿白袍的医师坐在桌子后面,表情带着慈悲地告诉他,等到他长大,如果有经济条件的话,可以到时候再选择他要走哪一条路。
听这句话的时候阿云嘎还不明白,等到他渐渐长大之后,他才缓慢理解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从来也没有为此困扰过。他的家人总感觉亏欠他,可是阿云嘎不这么想,这是他天生带来的,也不觉必须有人为此负责。
阿云嘎的世界很简单,他想唱歌,想表演,别的东西他都能不在意。所以他拿着爸爸留下的老收音机就学会了所有腾格尔的歌,在牧羊的时候放声歌唱,然后十九岁那年他带着身上仅有的五百块上了北京。
在朝不保夕的时候,他不同于平常人的身体是他最不需要去考虑的一件事。尤其是当医生预言他的女性器官会发育,但是他战战兢兢地过了整个青春期,都没有迎来经血,反倒长出喉结、声音也愈发低沉后,他就更加不在意。
对阿云嘎而言,性别也许是人们定义自身的方式,但是他并不遵循。然后他终于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舞,有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是真的忘记了自己身上
的特殊。
阿云嘎有一群很好的同学,很好的老师,他们关照他的生活,体贴他的难处,于是渐渐地,他的努力不再只是为了他自己与他的家人,还有他的朋友师长;他总想着要全力以赴,才能对得起他得到的爱护。
在所有人当中,郑云龙是不同的。
阿云嘎一开始并不那么喜欢郑云龙――后者明显地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尤其在他发觉郑云龙有着极好的天赋却不努力的时候,对他更是敬而远之。可是后来阿云嘎渐渐发现郑云龙毒舌表象下的柔软,便同他愈走愈近。
何况他对着郑云龙倒在他膝盖上扮的骆驼脸,怎么也讨厌不起他来。
阿云嘎是真心感谢能有郑云龙做他莫逆之交的。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友情在什么时候变的质;也许是他的感情放得太重,冲垮了友情与爱情之间的界线,等他回头望去,已经四顾茫然,遍寻不着来时的路。
第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是大三的寒假。整个宿舍除他以外全回了老家过年,而他向学校申请留宿,在北京打工;在放假前无论是大龙还是建新川子都问过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回去过年,就连班导肖杰都来问过他,但他都说他得把下个学期的学费攒出来,能攒一点是一点,所以他们也就不再强求。
阿云嘎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地希望他别孤单地过年,可是他一个外人去总是不伦不类,还不如自个儿在北京待着,加上返乡潮缺工,时薪也高一些。郑云龙是最后一个启程返乡的,他一路拖到了除夕前一周,他妈妈打电话过来让他不回家就别回来了,才不情不愿上的车。
连行李都是阿云嘎哄着他收的,陪他坐在地上一件件帮他把衣服折好收进去,然后第三百次拒绝郑云龙让他一起回去的要求。
“不然我觉得我留下来也是可以的。”郑云龙说,那时候他还没成为音乐剧王子,丝毫没有偶像包袱,但是不说话的时候往那儿一站,那张脸还是能招到小姑娘的芳心暗许,足见底子是真的好。
他神情严肃地说,显然还真的考虑过了:“我感觉我妈其实也没多想见到我。”
阿云嘎忍不住就想笑,让他别闹。
然后等到郑云龙终于把行李收完(事实上是阿云嘎替他把行李收完,他更多只是在旁边添乱),他们才动身往车站去,临走前郑云龙站在人头攒动的车站里,抱紧他又拍拍他的背跟他说再见,让他要多联系,认认真真地跟他说,就算在工作也要抽时间回他讯息。
其实这是个特别无理取闹的要求,但是阿云嘎照做了。因此就算是一个人的除夕夜,他也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孤单,因为郑云龙除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安静了二十分钟,其他时间他的短讯都不曾停过。
这是好在阿云嘎过得向来节俭,才付得起这些短讯钱。当时他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到睡前都看着手机觉得好像郑云龙就在他身旁般平静。
在除夕后几天他没排班,就算他想上班店也没开,他才算真真正正地清闲下来,把宿舍打扫整理一遍也算应个景――说是这么说,他真整理的也就他和郑云龙的位子,川子神秘的很,阿云嘎不想无意间动到佛牌之类的玩意儿惹祸上身,王建新又是个自成一格的非主流小年青,想了许久最后他还是让他座位上的凌乱美继续独自美丽。
也是阿云嘎有空闲了才发现他给郑云龙折的一件厚外套被后者塞在书桌和椅子的夹缝里,不把椅子拉出来压根发现不了,他哭笑不得想起来那天郑云龙看他往行李箱里放东西,就捣乱着把东西又搬出来往外藏要闹他。没想到收来收去这件还是被他给漏了。
他顺手发短讯给郑云龙说了这事儿,后者心大得很,说这算什么,不必担心,还说让他就拿去穿。阿云嘎仔细一想也明白过来,这家伙总在担心他是不是冷着饿着,又死都不说的,估计是前两年他几次感冒胃病腰伤发作把人给吓坏了。
阿云嘎有没有衣服穿郑云龙跟他朝夕相对肯定清楚,但心意还是归心意。他跟郑云龙说了谢谢,郑云龙一会儿才发说你把自己顾好,别趁老子不在把自己折腾死了。
阿云嘎把黑色的外套往身上套了套,郑云龙比他还胖些,他穿着松垮垮的。他不禁笑起来,心里暖融融地化成一汪泉,觉得他的大龙简直傻得可爱,接着他又脱下来折好放在郑云龙桌上。
郑云龙的外套上自然有他身上的气味,在那个瞬间将他包裹,阿云嘎本不在意,却在夜深时不经意想起,接着一切便开始荒腔走板。
阿云嘎从青春期过来,自然也有欲望,只是他再怎么洒脱,自己这样的身体加上又是在男孩扎堆的宿舍里住着,多少也觉得别扭,所以解决的次数也不多,往往也是快速的撸了草草打发,更不会去碰他下身蛰伏的女性器官。
晚上的时候郑云龙聊累了,他一看时间也是半夜三更,便让人去睡,他关上手机,正想培养一些睡意,然而情欲却先于梦境到来。他翻了一阵便顺应自己的身体伸手下去,握住已然半挺的阴茎,咬着下唇捋动;就算阿云嘎知道左右的宿舍间都已经没人,他还是习惯压抑住他的声音。
不多时他便低声呻吟着射了出来,他缓了缓才抽张纸巾将自己清理干净,本以为今夜这样就能睡个安稳觉,然而躺了会儿却发觉初时高昂的情潮虽已经褪去,可现在有更加陌生的欲望在血管里流动。
他知道他前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起反应的,阿云嘎迟疑地伸手下去,绕过疲软的器官,去触碰自己身上最私密的那道窄缝――他近乎害怕地探索他的身体,然后在发现隐约地潮意时脑中一片空白。
好在他对此并不是全无心理准备,也没因此觉得屈辱或羞耻,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笨拙地试图抚慰他自己,可他实在对此一窍不通,只能循着男孩们私底下挤眉弄眼分享的片子里那些记忆试着依样画葫芦,直到鼻尖都沁出了汗仍没法得到安慰。
那个他只有在洗澡时会抚摸的器官此时湿润着,阿云嘎从不知道原来他身上属于女性的器官在动情时会如此的绽放;然而他不得章法的安慰如同隔靴搔痒,让身上的热度水涨船高。
他的双腿间早已又是汗又是自己分泌的体液,水淋淋湿答答,心理上的焦躁同样让他难受。
然后阿云嘎在昏沉间想起郑云龙的外套――他意识到这个念头时,被自己吓得清醒过来几分,好像被烫伤似的。太过污秽,太过下流,连多想都是恶心的亵渎。
阿云嘎抽出手不再去碰,生怕他一念之间行差踏错。
可是很多事情并非不去想就能停下。阿云嘎进出房间时都刻意不看向郑云龙床位的方向,然而越要压抑,他就越忍不住意识到它的存在,就如同欲望愈不去理会愈是骚动。
然后阿云嘎输了,在两天后的夜里他放轻呼吸,踮起脚尖无声地下床,手指颤抖着摸上郑云龙的外套,它和上一次阿云嘎将它折好的时候一样整齐,阿云嘎张开手,贴上外套的前襟,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着迷抚过,一如爱抚谁的胸膛。
夜很冷,而他的呼吸很热,尖锐的沉默如同警报在他耳边响起,他的双唇轻微地发抖,双颊因为羞愧发烫,阿云嘎在心底道歉,手上却紧抓住外套,将它抱入怀中。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从恶梦中醒来,偏偏正因为不是梦,所以才格外可怖。阿云嘎拥抱这件外套的力度像是要从里面汲取勇气,讽刺的是他寻求的安全感来源正是他的梦魇。
郑云龙不会知道的。只要阿云嘎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而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实让阿云嘎明白他们之间终究有了秘密,他将不能坦然。罪恶感穿透他的脊柱将他钉在标本板上,他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
于是他抱着郑云龙的外套爬上他自己的床,朦胧间他能看到对铺郑云龙的床,和他最后一天在这里起床时一模一样,随后阿云嘎穿上那件外套脱下裤子,他靠墙坐着曲起双腿,不知是郑云龙的气味还是负罪感催的情,他远比第一次尝试时湿润许多,更加敏感。
他在恍惚间往下看,有种郑云龙正在与他亲密的错觉。
这般妄念一起,他便被推向了峰顶。
阿云嘎的腿根震颤,他抬手隐约见自己手上是带着微腥的水光,在结束之后他回不过神,机械式地将自己擦干,半晌后他低下头。
没有人听见他仓皇的呜咽。
他没有眼泪,像是他的身体自动为他判定了这属于不值得哭的事情,于是无论他如何哀鸣,他的眼眶依旧干涸。
当他终于入睡的时候郑云龙的外套放在他身边,好像情人的依偎。阿云嘎知道这都是错觉与虚假,不比海市蜃楼更真实,可是他已经无力再去想他究竟是需要郑云龙的外套还是郑云龙这个人。
他不能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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