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
阿云嘎站在灶台边,想烧点水擦身,以前没那么讲究,怕烧水费柴,但自从来过月事疼过几遭之后他也不得不讲究起来。
郑云龙逼他的,那时候见他疼白了脸,急得他找了郎中回来看,才知道阿云嘎身体还是虚,得补,也不能沾凉,从此之后他们家里沾水的活儿郑云龙就再不让他碰,他能做的事儿一下子也就少了,剩缝补衣服做饭打扫这些。
阿云嘎这人,手里没活儿心就慌,他跟郑云龙说是姐弟一样处,但到底是郑家买来的童养媳。几年前郑父郑母出了事,家里就剩下他们俩,婚事没人办,没人来同他们说接着这是什么章程,乱七八糟过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和郑云龙说。
郑云龙娶不娶他,阿云嘎不晓得怎么问,娶是为什么要娶,不娶他又该怎么办,他想不出来,想不明白,手上倒是一点儿不慢,从缸子里舀水进锅,往灶膛里点火添柴。 心很烦,前几年郑云龙离不开他,毕竟阿云嘎是他唯一的依靠了,晚上都要一块睡,半夜能惊醒起来看阿云嘎,阿云嘎那时候也难受,哪里想得了以后,更别提他彼时没有想过别的,单纯就想以后他反正是要给郑云龙当媳妇。
可这两年又不一样,郑云龙十七了,抽了条,肩膀也宽,是有男人的样子了,他天生眼睛长得好,是很俊的模样,村里头那些姑娘小媳妇经过都要看他两眼。
阿云嘎初潮来得晚,也就去年的事情,自从来了之后郑云龙也不让他下田里帮忙,于是他便中午做了饭提着篮子给他送,日日如此,但今日去得晚了些,就看见有那大胆的姑娘,约莫也是来给家里人送饭,倒了水问郑云龙要不要。
别的也不会怎么样,偏生郑云龙接了过来,一口喝干了递回给她,抬手抹了抹汗又笑笑道谢。
那姑娘脸都红了,收好瓷碗手指绕着发尾还想说话,阿云嘎握紧了竹篮提把才没脾气发作把篮子和饭菜全摔烂在地上,但等到了人身前,脸色也不好。
郑云龙看他阴着脸,还诧异谁惹了他,以前阿云嘎总是和他一块儿吃,等吃完再收了东西回,今日却没有,把篮子一放就往回走。
到现在要睡了都没多跟人说两句话,哪怕郑云龙哄他也不开口。碰了几个软钉子之后郑云龙也不敢再触他眉头,到底是闭上了嘴,埋头吃饭。
阿云嘎只觉得一口气压在胸口,出不去也下不来,难受,他皱了眉头接着往里添柴,待水开了之后再兑冷水。
然后郑云龙来了,握着个拳头问他是什么意思,是发现阿云嘎先前做了什么,他们俩在出事之后就睡一张床,晌午回的时候阿云嘎一看那铺盖就扎眼,抱了自己的枕头被褥就去了以前他自己的房,这会儿郑云龙肯定是看到了才这么大气性问他。
郑云龙眉头皱得像是打结,问他:“你这啥意思到底?招你惹你了?” 阿云嘎看都不想看他:“没有,我没事。” 他碰了盆就要往房间走,但郑云龙伸手去拦:“不是,嘎子,你今天这到底咋回事儿?你说明白再走。”
阿云嘎甩开他的手,扭头咬了咬牙胸口重重起伏几下才平复呼吸:“我说了无事。管好你自己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娶亲了,心里也该有点数,村里看上了谁你就直说,总归还有点家底,要娶亲也不是那么难——”
他说的多,实际上絮絮叨叨也不明白自己说的什么,想到哪儿扯哪儿,等郑云龙下力气抓住他手腕拉扯间洒了小半盆水才闭嘴,他被这水泼湿了衣裳,拧眉就想骂,偏偏眼睛一抬一对上,郑云龙是难得唬了一张脸,看起来是动了气,问他到底说什么胡话:“你是我媳妇,我不娶你娶谁?你不嫁我你还能去哪?”
那股小牛犊子一样的拗劲又上来了,郑云龙握着他手腕,阿云嘎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说话就刺人,专往人肺管子戳:“你管我呢郑云龙,到时候咱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离开还不成么?到时候爱和谁过你都管不着——”
郑云龙盯着他看,咬紧了牙关鼻翼翕张,重重喘了几口粗气,他一句话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神色居然罕有的狰狞:“阿云嘎,你敢——”
阿云嘎打断他:“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最了解郑云龙,这人心好,哪里干得出来什么狠事,阿云嘎从来也没怕过他,是以这会儿明知道自己把他气狠都还敢火上浇油,朝他挑衅。
却不想郑云龙下一句扔出来炸了他一个晴天霹雳:“你敢跟别人过,我就往外说,说咱俩几年下来都睡一张床,让全村里的人都知道咱俩睡过了,我看到时候谁上赶着当王八。”
阿云嘎张口结舌,没料到他还有这么无赖的一招,反应过来都要气疯了:“郑云龙,你他妈有毛病——我们又不是睡一个被窝——”
郑云龙把他往墙上按,压紧了接着说:“到时候你看谁信咱俩睡的不是一个被窝。” 阿云嘎被他气得抓盆的手一扬,剩下半盆子水全泼郑云龙脸上,摔了盆子挣脱开来就走:“你无赖啊!流氓!”
待阿云嘎回到以前那个他睡的小房间以后,他更气了,这会儿他下午才搬来的铺盖棉被枕头全消失无蹤,他转身往郑云龙那儿去找,果不其然,被人全搬回了原本的位置上去,还比之前靠得更近,他伸手就想把东西拎了走,可这个时候郑云龙端着他那个盆进来了,喊他:“嘎子,你不是要擦身?”
阿云嘎压了一整天的气这就彻底爆了,手上抓起来的枕头被他往下一摔,指着人鼻子就开骂:“行,以后你要娶哪个姑娘,多说两句话了,我就出去说去哈,说咱俩早一个被窝里都睡过了,看哪个不要脸的还敢往你身边凑。”
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刚才火气还不小的年轻男人,这会儿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了一样。
他放下手上装着水的那个盆,眉毛挑也不挑:“行,你要说就说吧。” 又眯了眯眼睛,朝他看来:“也不用等我看上别人再说,大可以明天就跟所有人说去。” “怎么样,敢不敢?”郑云龙问他。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