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
百威本来在后头打台球——不算是真打,就是谈事情么,一般手上都另外找些事儿做,要么抽烟喝酒,要么赌博抹牌,这几样百威都会,不过他更偏好打台球些。
找他做中间人的,码头一批货被港口扣住,要谈判,双方提了人几次都互相不同意,于是两造找上他让他看着。 他没说好没说不好,半晚上了,旁人怎么看他都是副沉稳的模样,哪怕美人美酒当前也无动于衷。
是到门被敲响,他喊了进来之后才有些变化。
“怎么?”百威问道,收杆站起看向门口。
是他的人,说有事情,要紧事儿,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百威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儿,门后已经探出了个小脑袋,有点怯,很是可爱的一张小脸,大概十五六上下的孩子,带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于是百威这时候才有些情绪波动,皱了眉:“南南,不是说了,不许来前边酒吧这儿——”
可被他喊作南南的漂亮小人儿才颦了眉,流露出些许不知所措与惊怯,他又住了口,抬手揉揉额际放软了声音:“怎么了?” 南南抓住了衣角,脚尖对着不安地动了动,再走进来门内一些,才看清楚他身上穿着的是套粉白色睡衣,他抬头看了看一屋子陌生人,瑟缩了些许,快步跑到百威身旁抓住了他的皮衣。
“威哥,”他声音很甜,声音不大,但屋内的人大多是五感敏锐的哨兵,皆是听得一清二楚:“……我,我睡不着。” 南南仰起小脸看他,依赖得很,手指又绞了绞,好像现在才有点发觉出要羞:“……你把狗狗放出来陪我好不好?”
百威登时只觉头大如斗;南南是百威结拜大哥的孩子,当时开的赌场,东南亚的人找上来要合作,然而毒品他不肯碰,最后反遭到血洗与清算,那个时候整间别墅几乎无人生还,是百威把南南带出来护着逃的。
那时候南南还是孩子,身体弱,被吓着了又经不住奔波,大病一场,但逃到了外地,百威怕被人追查到,不敢用以前留下来的东西,只得出门找办法养活他们两,于是就把精神体放出来陪着小孩儿。
精神体相当于哨兵的另一双眼睛,精神体能感觉到的,百威都能知道。何况他的精神体是杜宾犬,杜宾习性冷漠而且自信,有强烈的领土意识,战力不低,没有什么意外能把南南护个周全。
没想到十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其他的不提,南南养成了个坏毛病,睡觉一定要抱着百威的精神体睡,抱住大杜宾喊狗狗,旁人可能都不敢多看一眼的精神体,在南南怀抱里跟大玩偶似的。
这一两年南南大了,百威想试着让他戒掉这个习惯,然而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这回坚持了两天,南南眼圈下都浮了些青影,百威看着心疼得要坏了,但总叫自己要硬下心肠。
这么大的年纪了,再抱着他的精神体睡很不妥当;南南没有意识到,但他得要有。
“……威哥?”可南南抓着他,泫然欲泣的样子总能叫百威节节败退。估计是看百威这次真不好说话了,南南失望地低下头,咬住下唇,小手松开他皮衣下摆。
百威支撑不下去了,叹口气,焦躁地一耙头发,旋即精神体在半空浮现。那是只巨大的杜宾,比之正常尺寸大了许多,有百威半身高,线条流畅简洁,最吓人的是杜宾长吻上戴着口笼,代表着哨兵的精神多半处于一种高度压抑的状态。
他这一放,半屋子的哨兵都险些被他逼出精神体。但百威全不在意,眼神连抛都没往那儿抛。杜宾落到地上逐渐缩小,待到了南南脚边,已经是寻常中型犬的尺寸,南南欣喜地呀了一声,弯腰将杜宾抱起。
杜宾亦很是热烈地朝南南身上拱去,边摇尾巴,百威头疼地开口:“行了,回去睡吧。”
“嗯!”南南抱着杜宾眼睛都笑弯了,哪里还有刚才要哭出来的模样,往外走了两步,正当百威以为没事的时候又跶跶跶往回跑,拉住了他往下扯,百威全无防备,被朝着他的方向扯了些,南南踮起脚,轻轻地朝他脸颊上亲了亲:“威哥最好了!”
亲完又怕他瞪眼睛一样,赶紧抱着杜宾溜掉。
台球室中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打球;干他们这行的多少都会看气氛,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很显然这个时候绝对不该多跟百威讨论起刚才那个小孩儿。
而百威后半场球路比先前还要凶悍,进球了人们和他道喜都心不在焉——就说了,精神体的一切,主人都能有所感知。
楼上公寓里他的杜宾正在南南被窝里躺着,南南一手圈住他,与杜宾紧紧依偎,另一只手正抓住了他竖起的尖耳习惯性地轻轻揉搓。 睡着了已经。
吐出来的气息平稳绵长,拂在杜宾脸上,他还要全无意识地朝他拱来。 “……唔……威哥……”
百威要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口笼也要防不住。果然还是得想办法让南南戒了这个习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