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威走过最长的路，是南南的套路

1. 八号球落进了球袋里，百威才直起身来摸出手机按开屏幕。方才有信息进来，他手机没设锁，直接摁下键，便看见是南南发来的微信消息。

是图片，他点开来，加载跑了下，咬着菸边和人聊天，猝不及防撞进了满眼白。

锁骨上有痣，是南南本人不错，白色蕾丝和纱质布料盖在胸前包覆住了浑圆，明明平时穿衣服看着不大，可这个时候只剩下件小衣，就显得弧度不小。 很清纯，不是什么火辣的款式，是南南的品味，百威看呆了直接，不晓得她发这个过来什么意思，一会儿抖着手指发了个？给她。

他旁边聊着天的人见他不回话，凑过来看见了，稀奇得很，喊他威哥，这妞儿不错啊，哪个小情儿？

百威把人推开，让他滚你的蛋，一偏身把屏幕藏了不让人看，台球杆顺手放回架上，边朝外走，在门口站定吸了几口烟，屏幕早暗下来了，他再点开，那张照片已经被收回。

百威皱了眉不晓得她什么意思，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一会儿弹出来消息。

——不好意思啊威哥，发错人了。

发错人了？发给谁？他浓眉拧得更紧，咬着菸嘴噼里啪啦抓着手机输信息；他平时一条信息慢吞吞回半天，这会儿倒是快，一连串往外蹦。

——发给谁？ ——把这种照片往外发你脑子还清醒不？ ——回话！

百威这辈子就没这么迅速地打字过，但对面那个平常老是抓着手机秒回的姑娘这下子一点儿消息没有，气得百威肝疼，人家喊他进来打斯诺克也没回话，说有事，那眼神是恨不得把手机给盯穿了个洞似的。

南南跟他算是青梅竹马，一般大的年纪，两家以前就熟悉，学生时代都是一个小学初中，上了高中才分开。

熟得南南把他当兄弟一样。外面市一中的小女神在他面前一点包袱架子都没有，小时候跟他上山下海的疯玩，一直到他们现在都大了，感情还是在。

抓着手机等了十来分钟有，发现再这么干等下去不是办法，拎了机车头盔就下了楼离开台球室，看刚才那张照片是在她自己家里，现在人肯定能找着。

都跨上了车才又发觉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一眼，南南回了话，语音信息，他头盔还没戴上去，举起手机听，就听见她娇娇软软的声音漫不经心地流出来。

——你干嘛啊，是不是傻，我会随便给人看吗？我跟杨晓宇她们讨论哪种牌子的内衣好穿而已～这不是拍了之后要分享不小心按错对话框了吗？

她声音甜，百威身上火气暴躁被她这下顺毛摸给摸平了不少，一身刺软下来，跨在重机上有心情多听了一遍，想回她说这种照片不要随便乱发。

他知道她跟杨晓宇她们好，这回就算了。 只是没想到这句话还没打完发出去，南南下一条又进来了。

问他：“哎呀不过，反正你都看到了，你觉得好不好看啊威哥？”

百威呆了呆，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答，打到一半的字又删除——他俩一向兄妹一样处着，他往日是想着南南对他没有那份心思的，不然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出他家，还要老靠着他说话玩闹呢？

但这话又说得暧昧，好像问他心意，无端就让他生出一点儿莫名的期待来。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怕会错意，他烦躁地又点了根烟，谁也没想到梅市酒吧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的百威能这么小心，斟酌了半天就怕回错了搞砸。

要说漂亮好看肯定是漂亮好看，可在她面前不想认输，又担心她只是随口一问，太上心反倒惹她疑窦。抬脚就踹门，没耐心听人解释也懒得和人掰扯的英俊大男孩第一回落到这种地步——哦不对，似乎也不是，跟南南对上的时候他就没怎么占过上风。

追根究柢，有的时候他仍然感觉他还是四岁时候的那个小男孩，会因为南南跟他一起做花童太紧张，整个婚礼下来没说出话。

好久没打出来一个囫囵句子，脑后扎着的小马尾都要挠散了，结果下条消息蹦了出来。

他点开听，还是那有些懒洋洋的调子。

“你别误会哦，我只是没别人问了——你觉得我喜欢的男孩子会喜欢吗？”

喜欢两个字，百威一下子咬紧牙关，说不上来想什么，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看你的身体就跟看姐妹一样好吗，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回对面安静了会儿，才一句傻逼发回来骂他。

百威抿着唇，戴上头盔，往城外骑，绕了几圈山路才觉得脑子清醒些，回到家上楼了一抬头，发现估计是听见他脚步声，对门悄悄开出条缝，一双狡黠漂亮的眼睛滴溜溜盯着他看。

喊百威。

站直了出来，脚上穿着粉红色的拖鞋，外面罩着件白色绒毛外套，露出点短裤下摆，才从空调房里出来，长发披着呢，一手抓着兔兔壳的手机一手绕发尾，问他你回来啦。

百威没好气嗯一声，又问她要干嘛。

南南噘了噘嘴，骂他什么臭脾气，又张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杨晓宇安东尼她们几个说夏天到了要去海边玩，下周末去哦，让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们说你可以找麦扣浩民他们几个一起来，大家一块儿出去嘛。

她脚套着拖鞋在地板上不安份地动来动去，要他去喊上他兄弟们。玩得好的就那些，搁平常不多想他就答应下来了，只不过现在却忍不住酸溜溜疑惑她喜欢的那个人可在他们里面。

南南盯着他的眼神倒是诚恳又期待——她向来很知道要怎么样拿到她喜欢的东西，这点百威在她身边最长，向来最明白。

但哪怕她有这样那样的小心思，在他看来仍然可爱得不得了。 他垂下眼睛闷闷嗯一声，说会去问，勾出钥匙，问她还有事？ 要赶她回去的意思了。

也没看清楚她脸上表情，她已经扑过来抱住他手臂，撒娇说威哥最好了，他忍不住低头，看见绒毛外套领口一点粉白蕾丝，分明是刚才看到的那件，旋即烫着了似地皱着眉头把她推开，还有事赶紧说。

没看见她脸上一瞬间抿住的唇角。

又不耐烦地问了一次，她才支支吾吾红了脸颊出口。 问百威陪她去挑一件好看的泳衣。 百威扶住门，气得想笑，想摇摇她的脑袋问她是不是就没把他当作过男人，最后问的是为什么不跟她的那些好朋友一起去买。 可她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半晌才说，要偷偷比她们都漂亮，才不要跟她们一起买衣服。 大眼睛往上看他，小心翼翼，嘴角笑出一个米粒大小的涡，脸颊红扑扑地。

“何况，我想要挑一件男孩子会觉得好看的嘛～”

2.

百威这人打小就走酷哥路线，抽烟喝酒斯诺克样样精通，踹门揍人飙重机件件都行；换言之，绒毛小兔和蕾丝裙襬跟他一点沾不上边，偏偏这每一样都是南南的最爱。 而他拿南南没有一点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他杵在商场泳衣专柜里，脸黑得锅底一样，浑身不自在。

最后南南还是把他扯来，说要让他参谋，他不想，南南就瘪着嘴，他还以为她要哭的时候，低头摁开了手机，失望得不行，说那她再问问有没有别人能跟她一块儿去。

百威多嘴说了句找女孩子，她抬起头，嘴巴一噘：“说啦，我要比她们好看，才不要跟女孩子一起挑。” 他没办法，最后只能阴着脸答应下来。

到周末的时候他载南南去商场，两人太熟，她在他这儿有顶机车头盔，还是小兔图案的，当天穿了件白底碎花雪纺连身短裙，化了淡妆，整个人甜得很，甜得百威不敢多看，让她赶紧上车。

她在女孩子里算高，但仍然要矮他一头，瘦瘦的，上来也没什么重量，乖乖接过带好。还一边跟他说着些今天要买哪些东西，他心不在焉应了几声，感觉到她靠过来抱紧了他的腰。

他其实特别喜欢载她，只是她老嫌他骑车太快。

南南哪里知道骑车快起来是什么样呢？要是百威那群一块儿跑车的朋友见着了肯定能惊掉下巴——谁都知道百威骑车有两不，一是不要命，二是不载妹，上回有人带来夜跑的姑娘估计看他帅，过去羞答答地问他车的问题，一会儿又问能不能载她，她想试试，谁知道这大爷，车的问题还肯答两句，后面这直接眼皮子没抬，硬梆梆扔了句“不能”，愣是给了个漂亮姑娘没脸。

大家都以为他爱他的重机比爱女人多，怎么可能想到百威这下骑得跟小绵羊似的，后面的姑娘还一路跟他叽叽喳喳。

风声大，头盔遮着声音本来不该清楚，但这头盔里改装了耳麦，对话起来没有任何障碍——就是大多时候南南讲，百威听罢了。

这又是件稀罕事儿，百威跟朋友跑山路的时候向来不开，开了要嫌人家吵，这会儿一个真吵了的，他反倒很能忍耐。

商场不远，二十来分钟的距离，停车的时候他才出声让南南下，没想到说话声一下子卡了，半晌可怜兮兮，说脚有点僵。

的确是这样，他车大，她在后面一路跨骑，又紧张，到了自然一时半会儿没法动弹。 百威啧了声嫌她麻烦，但还是拿下头盔，下车很小心，回身过来看还坐在后座上的姑娘，伸手让他扶着下来。

还爱穿高跟鞋，有些站不稳，跌进了他怀里让他抱了一把才站住。 头盔挡住了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肯定又要噘嘴。

拿下来果然噘了，还拿出包里的小镜子看头发乱没乱；等到终于进商场，倒是一点儿看不出来脚麻，健步如飞了这。

女人逛街是真的烦人，郑妈妈很能打扮，在百威很小的时候，她老公一听逛街就往外躲，当时就拉着没有抗拒能力的百威出门，一间间逛，最后儿子倒在沙发上躺尸，她还能接着一套套接着换衣服。

南南显然也不差，他忧郁地想，他妈跟南南肯定有话聊。

是等到南南逛到第三间女鞋专柜的时候他才出声的：“你不是要买泳衣？” 南南白他一眼，振振有词：“我总要穿一双好看的鞋跟泳衣搭呀！” 又拎了两只鞋问他哪双好看，百威一点儿没看出来，只看懂颜色不一样。

所幸南南早知道他德行，没执意要问出答案，逕自弯腰换了鞋，在镜前走几步，回身去看。 她一双腿又长又直，皮肤很白，凉鞋穿上去，脚趾头圆圆粉粉，可爱极了，走到坐着的百威面前来，轻轻踢他小腿，问他怎么样。

“没要你挑呀，你说好不好看总可以了吧？”

百威哪里知道怎么回，含含糊糊说就那样吧，气着了南南，说那样是哪样，娇滴滴的姑娘凶起来像小奶猫张牙舞爪，一点儿不吓人，甜得很。

连逛了好几家才买上泳衣，然而不多时百威就知道后悔了——太尴尬，这卖的多半是女士泳衣，挂着前露胸后露背的，各种款式，全都轻薄得不得了，他一个穿着皮衣的大男人站在中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南南倒高兴，把纸袋跟包往他手上一塞，钻到衣架间去翻找，不用太久就抓着钟意的款式进了更衣间。

就剩下他跟年轻柜姐大眼瞪小眼，干这行的会说话，一开口就夸他真好，陪女朋友来买泳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又说他女朋友漂亮，穿了她们家的衣服肯定好看，不会后悔。

什么会不会后悔，百威现在就已经后悔得不得了，但那几声女朋友又着实让他爽了一把，才想酷酷说一句谢谢，更衣间已经拉开条缝，让百威过来看看怎么样。

百威当时有试想过情况，但他还是低估了这场景的威力，她拉着试衣间的门帘放开手，挑的第一套是两件式的，下面上面都薄薄两小件，白白的小腰和大腿全给他看清楚。

看得百威血气上涌，话都说不利索，南南娇怯怯地朝他笑，问他好不好看呀威哥？ 百威僵硬着说不好看，不适合她。

南南眉头皱起来，啊一声，愁眉苦脸回头看镜子嘀嘀咕咕，说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呀，又摆了几个撩人的姿势，百威后退一步把帘子给拉上，转身往旁边的架上翻了阵，找到一件连体的，没仔细看，递了进去让她换。

这次出来是好得多，百威才刚放下心，南南一转身他又要犯心脏病——遮得多了不假，但背上是镂空的，整片漂亮的美背都给露在外头，深蓝色的泳衣包裹住身躯，反倒更诱惑了些。

南南还不知道他又有意见，看来看去，没有觉得没有第一套那么直白撩人，但好像也挺诱惑的哦，看了眼百威，要夸他，说没想到你眼光也还可以嘛。

百威已经又把她塞进更衣间里，说这套不行，让她再换别的。 南南在里头气得跺脚：“百威你是不是有病啊！”

最后百威妥协了，南南也妥协了，两个人各退一步，在一件泳衣上达成共识，在百威看来，那就是短了些的一件小裙子，白的，绑带交叉过胸前绕到颈后，能一路盖到大腿一半，就是平常百威看了要嫌太短，但是作为泳衣可以接受的长度。

南南也能接受，抛开别的，这件相当切合她的审美，在试了之后发觉比别件都可心，符合她要求，穿上去决定能吸走海滩起码一半的目光——她可以接受剩下一半分给她的小姐妹。

就是百威看起来脾气更坏了。

3.

出游当天是开车自驾，离最近的观光海滩大概四个小时，清晨就出发，三台车，安东尼、大喜和麦扣各一辆，中途累了，休息的时候再轮流接手开车。

大喜是个爱到处撩的性子，几个人他都逗了一轮，是恨不得把所有漂亮姑娘都捞上车的样。 晓宇有麦扣拉着才没被骗走，安东尼和智哲不理他，小海一逗就脸红，南南压着宽沿草帽笑弯了眼睛天真朝他回话。

都还没穿上泳衣呢，套在身上的是宽松的无袖棉质长裙，蓝白色调，绑了松散的辫子，相当清新可人——只是大喜一身骚气装扮在她身边十分碍眼。

上半轮没跟他坐上一车，真跑去和大喜说话，决定得太快百威还没回过神，大伙儿已经把座位安排好。

他只能按照安排爬上麦扣车里闭目养神——就是杨晓宇实在太吵。

等中途休息站休息，轮他开车，姑娘才跑来了他们车上跟智哲换，麦扣凌晨开车累，南南贴心，和人提出来换他后座睡会儿，更宽广些。

可以说是一时二鸟，还换来杨晓宇难得清凈，车子开动不多时，百威就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晓宇靠在麦扣身上睡着。

南南伸手换了点轻柔的音乐。 又打开包问他会不会累，她有带口香糖。

“嗯。”他没看她轻轻点头，注视着前方车况，伸手跟她要；却没想到半晌口香糖没递到他手上，反倒贴在了他唇边。

“张嘴。”南南靠过来朝他笑，身上的香水是花香调。 是好在百威开车技术好，踩油门脚都不抖一下。

他们住的酒店就在沙滩旁，很近，停了车之后先放行李入住，五个姑娘开了三间房，安东尼自己住，说要是钓上了人，带回来多不方便。

南南手指戳戳他的腰，让他看有人阴了脸。

大喜也是差不多的原因自己住，随后南南和智哲，晓宇跟小海，百威跟谁都随意，最后中行和他一个屋。

但是等到南南换好泳衣出来，百威还是后悔了。一行人都是帅哥美女，各有千秋，站在一排居然只有增色而不是互相倾轧。一个人吸引的注意力有限，他们几个人在一块儿，简直跟发光体似的。

加上男人多少有些清纯女神的情结，南南勾来的目光简直多得吓人。

遮阳伞沙滩巾都是自备，晓宇已经先拉着小海往外跑，智哲才刚搞完项目累得慌，沙滩巾铺好就往上倒，剩下浩民胀着脸跟安东尼说话。南南噘着手指点了点嘴唇，侧过头来喊他。

“威哥，可不可以帮我抹防晒？”她拿出来瓶罐，很显然她几个小姐妹都没空，百威想让她去喊智哲，再一看，可怜建筑师眼下的黑眼圈都要挂到脸颊一半了简直，谁喊谁不是人。 更不要想那边大喜几个了，他们乐意，百威也不乐意，这么一来，看来看去，只剩下他能给南南搽防晒。 “你自己能抹吧？”他还想垂死挣扎，可南南说背上自己抹抹不匀，到时候要是晒黑了她能气死。 她又拿上目线看他，问他：“好不好嘛～” 百威节节败退。

他看她自己把手脚颈脖，能搆上的地方都给抹了，屈膝坐在沙滩巾上，腿白得晃眼，露出来的胸口也抹，转过来身的时候百威只觉得庆幸，她这件背上露得不多，肩背而已——

她解开了泳衣外裙的绳子撩开来，他才发现这是三件式的泳衣，里面是套和她那天试的第一件差不多款式轻薄的比基尼，只不过外面这件白裙依然能下水。 千防万防没防到这遭。 南南明显为此相当得意，声音甜美又带点调皮，问百威：“到底要不要帮我搽嘛威哥～”

干脆趴了下来，两只脚往后勾着翘起，偏头看他，她双唇笑起来的时候有个猫咪一样的弧度，俏皮可爱得很，更别提唇边那个小涡。

再骂她也来不及了，何况这个主儿也不是能骂得动的。 南南总是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而百威很久以前就习惯她要什么给什么，不多想原因也懒得抵抗。

他把防水的防晒挤上手，抹开来均匀涂上她的腰背，曲线玲珑有致，皮肤细滑，抹得他心猿意马；尤其她平常穿衣服很少露出大面积的躯体，他压根不知道在臀上后腰的位子，还有两个贴合他手掌的腰窝。

手滑到腰际的时候她还咯咯笑了下，说好痒，压根不知道他有多煎熬。

最后抹完没忍住，拉了她外面白裙的绑带到背后绑好，扎了个蝴蝶结，她扭头过来看嘟起嘴，说她正想脱了外面这件去玩。 手还摸索着想解给解了，百威将她手拍开，她又伸脚过来没一点形象地要踢，穿着凉鞋的脚蹭在他小腿上撩过，百威还得替她把裙子往下扯好。

她手撑在下巴，侧趴着嫌他好保守。

“你明明自己玩那么多好玩的，还穿皮衣耍帅，就不让我穿少一点。”气哼哼地，像漂亮的布偶猫闹脾气。 这下扳起手指算起帐了，不让她穿少，还不教她打斯诺克；正确来说不是百威不教，是教了一次就不肯再教。

百威一时语塞——台球室和前面酒吧是他开的不错，但那时候教了她一会儿，给她摆姿势就免不了动作亲密地压上，她一动屁股朝后挺，再仰头看他，压根忍不住身体本能。

何况那种地方多的是喜欢拿教学之名揩油的无聊男人，他不想让她暴露在那种目光下。

要是有个正当名分倒好，但没有，出声管了她就拿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瞅他，问他凭什么管她呀。

他在面对她的时候，退缩是种习惯；她跟他这样一路摔打上来的成长历程差太多，像雏鸟和幼猫，他只能捧着不知所措，越看重越关心则乱。

“做你女朋友好惨。”她脚丫勾着晃啊晃，趴着看他：“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这不一样。”百威说，很无所谓：“我陪着她，她想穿啥穿啥。” 南南一怔，眉头皱了下，旋即松开，快得看不出痕迹，咬咬唇就翻身坐起。 百威没明白她情绪忽然的转变，抽出了菸还没点，她已经解开了泳衣外裙扔他头上。 “我要去玩了，笨蛋！”还朝他泼沙，一溜烟就往晓宇他们的方向跑。

泳衣外裙上有她淡淡的香气混上和防晒的气味。

4.

这一玩玩到傍晚，订了海边的露天餐厅，自助式的烧烤，杨晓宇早饿得不行，时间还不到就拖着麦扣要去等，其他几个人没那么馋的便各自分开来逛，约好到时候餐厅见。

都还要将近一个小时呢。

结果不知不觉间南南跟百威两人落了单——也不奇怪，其他几人估计都早就各自眉来眼去的，而他俩又是认识最久，打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他俩不落单谁落单。 就是有点不自在，百威发觉。

他们俩会单独出门，但通常是些生活琐事要处理，比如给南南当专属司机之类的理由；像这样在夕阳下的海滩上缓缓散步而没有任何目的，是几乎没有过的。

这个时间人少了点，景色很好，相当浪漫——百威更那啥了，不自觉中脚步越走越快，一直到南南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喊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百威！！！”他回头，女孩落后几步瞪着他看，现在那件泳衣外裙重新套回了她身上，就是带子绑得不紧，像件薄外套，隐约能看见下方轻薄的泳衣轮廓。

长腿上粘着细沙还有一点盐粒，长发湿透了又晒干一缕缕垂在肩上；跟平常又是不一样的风情。

南南有时候莫名会心情不好，有时候也冲他发小脾气；百威基本上都顺着她，此刻一回头看到南南抿了嘴，停下来没说话，回望着等她开口。

她很漂亮，此刻染上了余晖，更加美得不真实。

有一刹那百威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她微微张嘴，停顿半晌，这让百威有些毫无来由的紧张——不过大约还是他想多了，因为紧接着她有些委屈似地垂下眼，说道：“你走太快了。”

百威敏锐地察觉她不开心；不是以前那种发脾气，是更……好像隐藏了某些潜台词一般，藏在她长长的眼睫下。

好像她说的话语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百威却分辨不明。他一直很能明白她，包含她所有小性子小心思，可现在却感到捉摸不定。

南南又晃了晃脚，她穿的凉鞋带了点跟，藤编的材质，估计是玩过水了皮肤嫩，这会儿在脚后跟和踝上擦出了红痕，白玉一样的脚趾头蜷着。

“而且我脚好疼。”她抱怨道。

百威走过去蹲下来看，果不其然是擦破了皮，南南性子娇，一点儿疼都受不了，让她再多走路实在为难，只是这儿离餐厅也有些距离，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思来想去，他上手解开了凉鞋扣带，转过身来背对着她蹲好。

半晌南南都没有说话，百威侧头让她赶紧趴上来，他背她走。 以前也不是没有揹过，初中一次南南扭了脚，就是让百威一路揹回了家。 她这才犹豫着趴上来。

男人拎起她那双凉鞋起身，双臂托住她的大腿；和初中的时候又不太一样，背上的重量不见重多少，但是……柔软浑圆的触感压在背上，体温相贴，泳衣比当时初中宽大的运动服都轻薄，叫他忍不住心颤。

她的手臂圈在他脖子上，脸颊依赖地贴着他，说话时候细语呢喃贴在耳际，吐息吹拂在耳际，说了些什么百威好似听进去了又好似没有。

她光着的两只脚晃啊晃。

走了一段路才找到间小店，百威把她放下让她坐在外头长椅上。这种杂货店就是什么都卖，海边嘛，什么遮阳伞草帽泳衣游泳圈都有，他逛了一圈找到人字拖，似乎没有南南会喜欢的样式，犹豫半刻，最后拿了一双上头缀着说是白色茶花的木底拖鞋。 看来看去好像没有更适合她的了。

又拿了瓶矿泉水和面纸创可贴，结了帐，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南南身边已经绕了两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海滩上对落单的女孩搭讪的能有什么好货色？

百威冷了脸过去，她脸上还是温和的表情，只不过百威看得出来她有些不耐。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加微信哒，我男朋友只是去买点东西，他一会儿回来会不高兴的……”但她的话让他微微停顿，片刻功夫间南南已经看到了他，登时笑弯了眼睛，声调是毫不掩饰地雀跃：“——威哥！你回来啦，买了什么？”

这两个人本来还不信，一转头看到身后杵着个高大男人，拎着个袋子，半长头发往后绑，冷着脸问了句“有事？”，那个样子顿时让人气势矮了一截。

长得帅，但看起来也是真的凶，这年头美女怎么就喜欢这款的，本来其中一个还想放话，被同伴扯着走了。

他看没人来烦了，便走过去蹲下，没说话，拎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脚冲干净上头沾的沙。冲到破皮处南南缩了下，被他的大手抓紧，用了小半瓶才沖干净。

又拿纸巾轻柔地拍干，南南似乎有些不自在，脚趾头动了动，开口问他：“威哥，你会不会不高兴？”

百威专注手上的动作，分神应了声“嗯？”就算是回应。 “……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她的声音细细的，百威微微抬眼，就发现她白呼呼嫩生生的手指不安地放在膝盖上绞。 百威心好像被撞了下，没表露出来：“不会。” “哦，那就好。”

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有点尴尬，百威拆了创可贴的盒子，往她伤口上比划；其实还是透气好，脚后跟不必贴，但是脚面上怕穿拖鞋又要压到伤口，还会疼，最后还是贴了起来。

创可贴是有图案的，粉粉的小兔子跟胡萝卜，给她贴好她还哇一声，举起脚丫子看看。

百威把拖鞋给她套上，看起来随便，还是小心别压上了她的伤：“随便挑的，一会儿不揹你，揹一路不得累死我。”

南南也没不高兴，好奇地左看右看，百威还蹲在她身前，一抬头对上她笑弯了的眼睛。

“谢谢威哥，”饶是知道她好看，百威仍然让她这一笑晃了眼睛。 “我好喜欢好喜欢……” 你。

5.

吃饭的时候南南坐他旁边，主要是这个时候也都能看出来谁和谁一对儿了，他俩也不好进去打扰。百威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喝酒不算多，倒是南南，几杯调酒下去，吃不了多少就红了脸颊。

他们这吃的露天烧烤，杨晓宇李浩民几个对这些有兴趣，但剩下的人多半还是围在桌子边谈天。

百威伸手拿了点烤蔬菜给南南，她嫌肉吃多了腻，人已经有些醉，托着脸颊朦胧双眼，也不接，就张嘴要他喂。

百威跟喂那种白白嫩嫩的小羊羔一样，耐心喂了些，一下她又不肯吃，双手抓着杯子，说饱了，再吃要胖，哄着再塞几口，看人真皱着眉不吃了，才专心吃起晚饭。

结果一下子没盯住的后果就是人彻底醉了，往他身上靠，小脑袋窝在肩膀上，嘟嘟嚷嚷说热，好热哦，还想睡觉，威哥先带她回去好不好。

大伙儿喝酒吃肉都在兴头上，提出要走有些扫兴，没那么快能行；但这里满桌子东西上哪给她找地方睡，只好低头哄，让她靠着眯会儿，伸手招点了些蜂蜜茶，喝了没那么难受。

可人表面上看着老老实实闭眼睛窝着，还不是净折腾他，下面小腿勾住他晃啊晃，一只手被她拉着在桌面下，她两只小手抓着大手揉揉捏捏，一下下都撩拨得他心上一阵一阵痒。

提出先带她回去是被闹得没办法了，眼看着大伙儿酒酣耳热各自玩起来，走也不突兀，便说怕再喝多了要醉，现在还行，先带南南回去，他一会儿再回来。

他把人揹起，没管大喜在后面喊你还要回来你是不是不行。

南南包里没找着房卡，小迷糊蛋，百威叹口气带她去自己房里，打算晚点智哲他们回来再把人送过去。

“我想洗澡。”可南南还不肯放过他。不肯直接坐在他床上，仔仔细细拿外套铺了，坐上去后说这话百威就听出来人还不清醒。

“你这里没有衣服，还醉着，摔了咋办？听话，晚点智哲回来你就能回房间洗澡了。” 百威犹豫一会儿，伸出手去轻轻摸她泛红的小脸，心猿意马自然是有的，南南扁了嘴，眉头一皱，才乖了半晌，百威以为她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她却往前一扑抱住他的颈脖。

“百威，你帮我……”她的声音中带着怯意和羞赧，不只声音，身上都微微发抖，百威手虚虚环着她，僵住了彻底不敢动弹。

“南、南南……”

“我、我都这样了，百威，”南南像娇怯的委屈的幼兽，还有些许挫败和不确定：“你是看不出来我的心意，还是你真的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一句话不说，直起身把人抱住；南南惊呼出声，旋即双唇被男人印上舔吻。姑娘比他娇小，穿得轻薄，在这酒店大床上被男人抱紧了亲。 南南这才发现他力气好大，箍紧了，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他怀中，几乎要揉碎她一样；她好晕，被亲得要缺氧，她小心思多实际上却是绣花枕头，威哥也没啥技巧，嘴唇总不小心撞上牙齿，力气又大，有点痛，可是叫她好沉迷好沉迷。

她几乎要融化了，幸福感满胀在她的胸腔里，先前的挫败和对这个笨蛋的恼火烟消云散，手指蜷在男人肩膀上，抓紧了他的衣服任他把她亲得晕晕乎乎。 简直像做梦一样。

男人放开她，气喘吁吁，眼睛泛红，英俊得叫她心颤，嘴唇动了动，南南明白他的个性，这个大傻瓜估计又要怕她一时冲动，要不就是觉得她没想清楚，甚至还有可能觉得他俩进展太快——她是没耐心再耗几个月了，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也不想听这个家伙还要组织出什么句子。

她的小外套铺在身下坐着，现在就剩下泳衣外裙，南南伸手解了侧身的蝴蝶结，朝他拉开，百威的话就在嘴里全打了结。 男人都是视觉的动物，何况南南实在太美。

外裙解开被她扔在地上，就剩下一套轻薄的比基尼，南南白皙的脸泛起红，不只脸上，浑身上下都泛出了一股害羞的粉意，微垂着眼睛，霎着睫毛，但她没有停下。 她解开了上半身的绑带，那件小小的泳衣落下，本能地想遮，她却还是忍住了冲动。百威眼睛都发直了，南南胸前的尺寸确实不小，只是平时习惯的装扮看不太出来，此刻一对丰满的双乳随动作轻晃，两点朱色樱果立起来，细看因为紧张起了些鸡皮疙瘩。

百威简直硬得发疼，手足无措，他在南南面前一直都笨拙，看上去这样柔软的姑娘，他就怕自己手一重就会捏坏她，于是更不敢动。

而南南屈起腿，解开髋侧绳结，下面的小布片被她拎起脱下，她的脚趾轻轻压上百威尺寸惊人的裆部，咬住唇，告诉他她想要。

真的想要，当他的手指终于颤抖着触碰上她的腰侧，酥麻泛起让她忍不住瑟缩，嫌这样太过小心翼翼，她干脆拉住他的大手往她胸乳上放。 刚刚好从指缝间溢出来一点的尺寸，而下方引导他的手指摸上腿间，湿透了已经，翕动着将他长指吞入。 百威紧张得浑身僵硬，直到她轻轻靠上来，告诉他，好多好多的夜晚，她都这样想像过。每一次看到他的手指，她都忍不住要夹着腿湿。

男人这才像只黑豹一样，扑上来压住她。压住了亲吻，吻她颈侧，锁骨，无数的吻蜿蜒向下，留下印记，她丰满的胸被他埋入，一只大手揉捏着，再往下是平坦的小腹和肚脐眼，等到腿间时南南才知道慌张。

对一个没有经验，只有过想像和理论知识的女孩，一上来就是口交实在太羞赧。她下体的毛发不丰，还打理过，手指拨开花唇，在周围腿根落下好几个吻，亲得女孩娇声喊他，这才放肆吻上蚌肉顶端的蜜珠。

刺激强得南南腿一夹，他的舌头和嘴唇在阴户处流连，亲吻舔吮交替，陌生快感从下腹升起，南南不一会儿就缩着腿要人停下。

百威抬头看的时候，她已经双颊潮红，手指放在唇边轻咬，羞得像滴露的百合花，手指顶在他脸上，不让他再多舔。

水很多，他舔舔唇，笑了，问她不喜欢么？

她下头这张湿透的小嘴一点不像不喜欢的样子，他手一抬将额发往后梳，南南呼吸一窒，脸更红了些，摇摇头。

“威哥，我想要你进来。”

进去很漫长，他尺寸太大，免不了疼，推进得慢，然而他的吻舒缓了南南的疼痛，于是进去只剩下饱胀充盈的快乐。

百威在看到她的眼泪时仍然慌张，问她是不是疼，真疼他就停下——他忍得青筋暴起，咬着牙说，浑身都是汗，南南看着她身上的他，汗水往下落在她光裸的身躯上，强壮的永远叫她安心的臂弯撑在她身畔。

她知道他会为她撑起一方安稳的避风港，他是这么珍惜又爱重，爱得不敢触碰。 南南是知道的，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光彩而毫无瑕疵，但只有百威会在看见她所有心思之后，仍然将她当作独一无二的珍珠。

南南掉了眼泪，滚落进长发，百威伸手抹去，被她握住手贴着脸颊。 她说我不痛。

南南再没顾上自己哭起来漂不漂亮，但是她流着眼泪笑了。 “我觉得好幸福。” 在百威终于忍耐不住律动后，她仰起头，抱紧了男人。

结束后的清理自然是百威抱着她，不过是在她强烈要求下，男人才一起进了浴缸，抱着她泡澡。水不算太热，毕竟还是夏天；她的长发被洗干净用毛巾包住，坐在百威怀里在他的视线里，往下看就是那截白嫩嫩的颈子。

又修长又漂亮，要是带着项链肯定好看得紧。

以前送她礼物都是送玩偶摆件什么的，但现在……他是男朋友了，送首饰也合理吧？ 没忍住亲，环住了窄窄小腰，南南呀了一声，笑着躲闪，说好痒，这闹又要闹出火来，他只好紧紧抱住了不让她动弹，百威把脑袋埋进她颈窝。

“嘘……别动。”他说，男人的气息炙热又充满侵略性，同时就这么贴近，他所有的反应都瞒不过她。

南南胀红着脸咬住下唇，小手抬起来盖上他的大手，扣住了。

“威哥，你，你想要的话……”她这样的小鬼灵精居然也有变成小结巴的一天，羞得脚趾蜷起来，声音越来越小：“……南南也还可以的……”

身体是酸疼没错，但再来一次也还行，何况……后面也不是没有舒服到，不如说是太舒服了——叫她现在想起来浑身还发麻。

百威呼吸重了一瞬间，挫败地低吼一声，咬牙切齿让她消停些，把她往怀里按好。 让她听话点，起码不是现在，她体力没那么好，今天玩得又累，刚才折腾过一轮，都还没过去多久，再来一回他没问题，隔天她肯定要爬不起来。

“晚点再收拾你，不急这个时候，嗯？”百威咬咬她耳朵，小小地欺负一下。

确定了关系之后，就再不是以前那样，百威拿她全无办法的局面了，现在是他女朋友了，自然是仗着体型大小差距可劲儿欺负。

南南就算知道百威以前是收着劲儿对她，但现在却比她想像得要更——更火辣呀，南南简直要晕了。

她噘起嘴，不行哦，总得想办法把规矩立起来；她还是比百威心眼子多的嘛，只要她习惯了，威哥肯定还是拿捏在她手掌心里，跑都跑不掉。

安静温馨了一会儿，南南抓住百威大手又开始玩，举着叠起来；百威的肤色是深些健康的蜜色，南南白得像奶冻似地，一大一小叠着，特别可爱——起码南南这么觉得。

她叽叽喳喳说起来，明天想去逛这里的市集，说了好多，要威哥陪她，百威应着，可是越应，越是心不在焉。

南南察觉了，娇蛮性子上来，掐了人大手，气呼呼要骂百威不认真听她说话。 可百威道了歉之后，表情仍然凝重，看她半晌，终于抿了唇，开口：“南南，你——” 南南几乎不必他问就知道他想说的话，无非又是不确定，她扭了身，小小的手指压上他嘴唇。

“威哥，嘘……”她说，她的神情好认真，包住长发的毛巾因为动作散开，半干的长发落下，她跪着直起身，白嫩的身躯上有着刚才激情后的痕迹，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美丽。

她说：“威哥，我不会后悔，你也不要怕。”

百威的话语哽在喉间，他想反驳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她已经为他红了眼眶。 “你不会变成那样的，我会保护好你的。”她捧住他的脸颊，比他小了一圈的女孩少了那些柔软的试探的媚色和娇羞，坚定甚至称得上发狠。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百威眼睛也红了。

他们的故事开始得很早，在还没出生之前，两家就已经是邻居，父母间因为年龄相仿住得近，又在差不多的时候怀孕而成为至交好友。

在经济发展快速的时候，不约而同都选择经营起生意，抓住了最好的机会，只不过后来的发展天差地别。

百威印象里，家中也有过幸福的时光，他妈妈还会拉着他出门逛街打扮儿子，回来再一套套炫耀给老公看；也有三个人在餐桌上言笑晏晏，菜都顾不上吃的时候——如果他的父亲后来没有沉迷于赌博和酒精，那么这样的幸福原本可以持续得更久。

因为输钱，输得一无所有，于是借酒消愁；然后是争执，最后动了手。

百威他妈妈是个硬气的女人，这样的暴力她没有忍受得太久，毅然决然抽身；可她哪怕尽了力气也没办法带走儿子。

法律不允许。

她昂着脖子抬头挺胸离开，南下投身事业，因为只有更强，强到不被质疑才能带走他，无奈之中托邻居——也就是南南一家照看百威。

叔叔阿姨待他很好，温柔又怜惜，可是正是如此，他才更加别扭。

他知道叔叔阿姨给他留了房间，但他忍不住还是会回到对门那个酒气薰天的屋子里，在他父亲醉倒在一片秽物的时候替他收拾。

也不是没有挨揍的时候，压倒性的力量让他无从还手，那个时候的百威才刚到十二岁。

一直到他十七岁的时候，他站直身，发现自己已经比父亲还高，而站在他面前朝他挥拳的男人因为长年酗酒，已经比他该有的样子更苍老。

百威抬手的时候挡得住他父亲的拳头，他甚至手一挥，男人就往后跌坐在地，现在是他站着，而男人坐在地板上。

关系逆转了。

他从以前弱小的受害者，长到现在，拥有了力量。百威能从男人混浊的眼中看到恐惧——对方终于意识到，他的孩子会长大，不会永远做他无法还手的沙包。

这样的恐惧令百威……痛苦。是的，他在推倒他格挡下他之后，他没有感觉到快意。 他好痛苦。

而百威最恐惧的是他身体里流着这个男人——他父亲的血脉。碰了酒，他会成为他这样的人吗？

他会成为一个一事无成，只会将拳头挥向挚爱的人吗？ 他不知道。 于是百威也从来不敢放纵，包含去爱。

可是南南替他落了泪。

那些泪水滚烫地浇在他的脸上，充满不舍与爱怜，像他终于能去哭出那些干涸的眼泪。

南南说她知道的，她知道他都在怕什么。 “但是你不一样。”她说，说得笃定。

百威无奈，想说这不过是她因为正喜欢着，所以才一厢情愿。 可是南南摇了头。 说不是的。 “你还记得、记得有一次高中放学……”

那时候他们俩在不同学校里，百威比南南大两岁，结果小时候一次被打得严重，去不了学校，生生留了一级，于是南南刚进高一的时候，百威高二。

百威考上的学校算后段，南南的爸爸提出来替他转学到更好的高中，被他拒了；大有一种认命的架式。

不过基本不打架，他不笑的时候格外凶，也没什么人惹。

那一次是南南遇着事儿了，她成绩名列前茅，但不少女生看她不顺眼——因为男孩子注意力总被她吸引走。南南知道自己的魅力；她聪明，太知道自己所拥有的魅力，对于那些妒忌毫不在意，甚至有意挑弄，就喜欢看她们恨得咬牙切齿。

其实不是不厌烦。男孩儿要喜欢她关她什么事儿？偏偏那些女孩因此恨她。 烦得很了，她就更刻意，毕竟谁喜欢无缘无故被针对呢？

后果就是过火了，那女孩联合了校外的小混混，要她好看，是真的要毁了她。 南南怕，可她又没那么怕——说到底，她体内也藏着怪物。她为了她爱的人压抑住，其他人，她是不看重的。

她在伤害人的时候有种战慄的快乐，这不正常。南南一直在等一个释放本性又不会被责备的机会，她柔弱的外表是最好的伪装。

但她的机会没有真正的来到。

因为百威来了。那天他注意到南南的父母抽不开空去接她回家，没和她说，去等着她下课，打算远远看着就好。

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他揍个半死，不进医院不行的那种。

他像疯了一样把拳头往他们身上砸，在那一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要保护南南，没有别的可以或不可以，就是一拳拳下去，甚至不曾注意到他的拳头太重，再揍下去马上要出事。

是南南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在意识到是她的时候，要往她身上砸的拳头硬生生停住。

她说：“百威，停下。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她的声音像一束光破开他的混沌。

南南拉着他回家，让他脱衣服洗澡洗干净，把衣服替他洗了烘干，又替他包扎伤口，声音不是平常的娇憨甜软，垂着眼睛说了，她有意把他们往没人能看到，也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引，百威刚才应该是跟着他们的路线进来，哪怕他们在巷子里怎么了，也没有人会发觉。

都是败类，警察也不会为他们多费心。 百威才发现在她面前，他失了控。

可是他不知道，南南在那一瞬间看到的是什么。 他比她要心软干净得多，他在约束着自己，这个约束为了保护她而打破。她握住他手腕的那一刻他就硬生生收住了势，而南南在此之前，本能就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怪物的嗅觉是很准确的。

他在用力地成为一个人，而不是像她一样，披上一层皮，但内里从未真正地同化。 她喜欢百威吗？是有好感的，是依赖的，在一起长大的过程里，他天然就在她的爱护范围内，但是这一刻不一样，她无比地清楚自己爱上了他。

一个用力与本能对抗的傻子。

谁不是怪物呢？这世界上，人其实不过是动物的一种，要说是怪物也未尝不可；这么多人从不约束自我，但也有像百威这种，直愣愣不服输的。

那个时候，她想，如果他要活成一个人，那她就陪着他。 而到现在，南南也已经尝到了别的快乐。她交到了朋友，她开始品尝活着的滋味——但百威还是最重要的。 他是她的心脏。

南南说：“我会看着你的，不会让你有机会变成自己害怕的模样。” “百威，你和你害怕成为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否则不会一看到是我，你立刻就停了下来。”

百威愣愣地仰头看她。 她的热泪流成他的热泪。

“我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我自己。” 她的手指梳过他半长的头发，她的嘴唇落在他的额上，鼻梁上，还有鼻侧的小痣。

“百威，我们会幸福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