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喜一直觉得吴智哲闻起来像蜂蜜牛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闻起来就是那样,不是香水,和别人都不一样,看起来跟所有会来酒吧的人都不一样。
是太朴素了有点儿,后来想想,她那天穿着就像是蜂蜜牛奶,浅棕色风衣和白衬衫,也确实不是来酒吧的人该有的穿着。
但胸很大。史大喜觉得这个最重要。
她闻起来很好,史大喜再确认了一下,她抱起来也很好——不完全是性意味上的那个抱,就是单纯的揽着,拥抱,那种意思,感觉很好。
谈恋爱这事儿吧,更像是性的附属品,对史大喜而言,在身体纠缠之外讲点甜言蜜语,玩一点心照不宣的游戏,没谁真把谁当回事儿,彼此也清楚对方心知肚明,这玩意儿就是爱,爱就是那种随便的敷衍出来的陈腔滥调。
那天晚上史大喜凑过去闻闻她,她看起来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说:“你闻起来甜甜的。”
吴智哲有些腼腆和讶异,但是看起来不像生气,更晚一点的时候史大喜一边吻她,顺带难得转了转部分脑子,她看起来不像那种玩得起的类型;但现在时代在进步,这很难说,有些人看着低调其实玩得可花,所以应该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时候就是地球爆炸也不能让他把手从吴智哲胸上拿下来。
然后他们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恋爱游戏,史大喜觉得挺好的,在他愿意的时候他总是个很好的情人。
只除了一件事情有点糟糕:他意识到吴智哲真的不是个玩家。
大部分时候史大喜都挺坏,他又不是没有躺倒着让人指着鼻子骂过,可他也没有丧良心到那种地步,在发觉吴智哲真的是个好人的时候还能无知无觉地伤害她。
他不足以做个好人,又不够烂,他以前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直到吴智哲轻柔地抬起他的脸,擦掉他脸上乱七八糟的妆。
他不怎么正经卸妆,洗手台随意用肥皂搓完脸也就是了,看不下去的人很多,只有吴智哲给他买了卸妆乳,认认真真地告诉他,她研究过了,这个比较好,好好卸妆才不伤脸。
好好卸妆的感觉很奇怪,他演出的妆总是很重,厚厚地敷在脸上,他以前没在意过,然而妆容被擦去的时候,感觉像是终于得以呼吸。
吴智哲手指圆圆的,却很灵巧,他看过她专心地制作模型,当她用这种专心对待他时,他先是觉得很好,趴在她的小腹上,让她捧着脸温柔地抚触,感觉很好。
随后他察觉到了恐怖。
很恐怖,而史大喜不擅长去面对这种恐怖。
他问吴智哲:“你爱我吗?”
吴智哲那时候有点疲倦,她依然说当然,我爱你。
在此时,在此地,她的手指轻轻绕过他的发梢,好像让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可是这不是史大喜熟悉的爱情,他熟悉的爱情是更轻浮的东西,只要快乐就可以,不是这样想要留下又让人想要逃离的感受。
最糟糕的是史大喜明白过来但凡他还有点良知,就该放开她,她值得一个能好好爱她的人。
他很任性,他由着性子过活,反正无论如何过瘾就好,遇到不喜欢的事情离开就好,可是吴智哲吻过的地方好像在荒芜的地方长出了树苗,是未知的嫩芽。
他忽然发现他不想伤害吴智哲,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恐惧,他甚至需要一遍又一遍地问吴智哲你爱不爱我这种问题。
像是接受酷刑,他害怕答案改变,也害怕答案不改变。
答案还是会改变。
他果然等到了答案改变的那一刻,那一刻终于来了,史大喜不意外,因为他很糟糕。
他知道他很糟糕,吴智哲不知道那些他在门外徘徊的时刻,他甚至没带伞,雨下个不停,当水滴在脚下汇聚成一滩的时候,他想逃。
他逃了,可耻又怯懦,像是没事一样最后一遍问了那个问题,吴智哲依然说爱他。
那是留在微信对话框里的最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