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带崽,可能想起来再写点后续
郑云龙没料到在草原上忽然遇到个小孩儿。
小女孩儿,就这么一点点大,感觉都没有郑云龙膝盖高,旁边跟着只银白的小狼,一坨缩起来在草垛子里放声大哭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伤心事。
那小狼很急,在旁边鸣鸣舔她,她一边伸出手把小狼抱紧了像个小乌龟趴着,一边接着哭,这哭声可真有穿透力,听得出来中气十足,郑云龙骑着马哒哒地走过去,哭声还是很清楚,最后没忍住掉转马头,还是又哒哒地走回来。
郑云龙开口问:“嘿,小孩儿,哭什么呢?” 小姑娘一抬头,是张哭得乱七八糟的小脸,但这么着也能看出来是个可爱的小孩。
肯定是被疼爱着的,穿件红色的小袍子,脚上踏着小靴子,袖口细细绣了花样,头发绑上好多彩色的小珠珠,脖子上挂着珊瑚串。郑云龙用当地的方言问,以前有人教过他,后来他为了找人更努力学,现在听和说没什么问题。小孩瞧他他也瞧小孩,郑云龙越看她眼睛嘴巴越有种模糊的熟悉与可爱一一也不晓得家里人怎么这么粗心,这般可爱的孩子随便扔在草原上。
他本以为小孩子是走丢了的,想着帮她找找家人,结果不过片刻,这小孩身上有种天生的不见外。郑云龙已经被她安排着坐在旁边听她讲话了。
声泪俱下,满腹委屈,郑云龙从她的话里听出来她有好几个小伙伴,琪琪格的额吉生了新的小宝宝,她和小朋友们一起看的时候小宝宝正在吃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话,小姑娘就想起来她以前也这么吃过奶。
可这话别人说她不能说,谁都知道她额吉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她阿布带着她从外面回来,她哪里可能吃过奶。小朋友们讲她说谎,她跟人吵起来,哭着回家找阿布,说她记得的真的有吃过,像那个小宝宝一样靠在额吉胸前,没想到阿布黑了脸让她不许再说。
这小孩儿气性大得很,带着自己的小狼就跑出来,一个人趴在这儿哭,决定除非阿布来找她不然不回家。
郑云龙听得有点好笑,伸手去摸她软软的头发,小孩儿哭了是这么热烘烘的吗?他问你怎么知道你阿布一定能找到。
她就不记得哭了,开始高兴地给他介绍她的小狼,她阿布有一只大狼,是小狼的妈妈,鼻子很灵,永远都能找到她。
郑云龙夸了真厉害,小孩儿跟他说了话,现在便被转移开注意力,抽抽鼻子,短手短脚地坐成一团,哭累了,饿了,从腰上的小皮袋子里倒出来两块奶豆腐,一块分给郑云龙。
…好神奇,郑云龙觉得他每次来草原都能遇上一点神奇的人和事。他咬了这块奶豆腐,细细地咀嚼,这味道有些熟悉,但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因为想念而生出的错觉,在他注意到小孩儿用兔牙啃奶豆腐时他想起故人,他在此刻实在很想问上一句“妳知道阿云嘎吗?”
但小孩儿这么小,估计也不认得;虽然身边带着狼,还都是一身银色的皮毛,可这里好几个部落都有养狼的习惯,也不一定就是他一一直到郑云龙看见她脖子上不只珊瑚串,还有个金锁片。
那得是汉人的工艺,郑云龙就有这么一块,从小贴身戴,直到把它给了人,那个人,他在意识到这块金锁片如此熟悉时忍不住倾身,连声音都放轻,压抑而小心地问小孩儿,这个金锁片能不能借他看一眼。
小孩儿有点奇怪,看起来本来是有点防备的,可是看见郑云龙忽然就都要哭了,就只朝他挥了挥圆乎乎的小拳头,警告他不可以做坏事,旁边的小狼配合地露出了一口牙,然后她才把金锁片扯给他看。
郑云龙手指细细地摩挲过金锁片,惊喜来得忽然让他的指尖轻轻地哆嗦一—不会错,这是他送人的那一块,他呆呆地抬头看往小孩儿,现在她的五官和神情看起来都带着那个人的影子,郑云龙抓住她肩膀急切地问:“阿云嘎一一阿云嘎是你的谁?”
她被吓得怔怔,郑云龙还没问出答案,忽然一声闷响,他们同时偏过头,一只羽箭没入草地三分,有人在远处大声厉喝道:“你放开她!”
那声音,哪怕现在带着愤怒与急切,也如此熟悉,好像千百回出现在梦里过,郑云龙直了眼去看那个人,岂料小孩儿已经高兴地喊了来人。
“阿布!”
*
小孩儿很快回到阿云嘎怀里,捞回去,郑云龙跟在后面不知道怎么开口,小孩儿还从阿云嘎肩膀后面睁着大眼睛看他,好像发觉这个陌生叔叔可能是个稀罕东西。
不然阿布怎么没让狼咬他,还让他跟在后头。
阿云嘎抱着娃走了一段,娃的小狼被放在大狼一侧的皮袋子里,他也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忍了又忍,还是转头冷声对那人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郑云龙本来在扮骆驼逗小孩儿玩,小孩捂着嘴巴咯咯笑,现在要挨骂了,两个都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辜。
多年未见郑云龙,人好像瘦了一点,阿云嘎看他束手束脚红着眼睛便觉得头痛,郑云龙张嘴闭嘴,嗫嚅片刻才冒出一句:“咱俩顺路。”
顺路个头,草原上那么大,哪里都可以走,但阿云嘎觉得他不想和这傻子掰扯,抱着小孩儿又转过来身,下巴一扬:“随你的便!”
再走一阵就看到部落的毡包了,好几个,阿云嘎住在他们这侧第一个看见的,也和其他帐子不一样,更大些,小门上挂着鹰羽和狼牙做成的装饰。郑云龙定眼瞧,认出来这是这边部落首领常有的装饰。
这毡包不太隔音,尤其是小孩儿又哭了,哇哇大哭,大约是父女连心,郑云龙没被邀请进去,站在外头,听着小孩一边哭一边辩解,那个心疼的,终于还是开了一角小门喊阿云嘎:“有什么好好说,娃都哭成这样了……”
阿云嘎鞭子就指过来,短短的马鞭,恰好到郑云龙鼻子下,刚才那几声啪啪皮开肉绽的是旁边的抱枕,小孩倒是毫发无伤,还梗着脖子捏着小拳头站着跟她阿布哭,坚持她没有说谎,她没有,就是没有。
哎哟,郑云龙看了就想起给她抹眼泪,怎么要弄成这个样子,但阿云嘎不让他进来,让他滚蛋:“她是我的,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他妈的,小孩儿脖子上挂着是郑云龙家传的金锁片,他抬头拨开阿云嘎马鞭,问正在抽鼻子的小姑娘几岁,什么时候下生的。
太快了阿云嘎没阻止上,小棉袄叭叭地把自己今年四岁六月生通通抖出来,明显兴趣是自我介绍了,郑云龙他平常算数不行,但这几年日子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她一说他就开始准备开哭。
这下好了,阿云嘎有一大一小两个都在哭了,他还在试着说宝宝是他一个人的跟你郑云龙没关系,郑云龙坐在门口说怎么会没关系,五年前那个时候你救了我,咱俩整天都在一块儿,我跟你唔唔唔唔——
他被阿云嘎捂着嘴拖进了毡包里。
对阿云嘎来说,这算是一大失策,他以为这辈子都不用再看见郑云龙——郑云龙是汉人!他不应该好了之后就忘了草原上的事,从此回去娶几个娇妻美妾然后子孙成群吗?他干嘛又来草原上找人?而且按这个说话的熟练程度,必定也不是一两次练成的。
“我——你走了,你当时什么也没说,不告而别,我醒来就在驿站那儿,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恼了我,不想看到我……”
“但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了你好几年,草原这样大……”
阿云嘎把嘴唇往下压,抿住,旁边小孩已经张开嘴巴开始认真听,阿云嘎双手被他握在手里,脸上身上一阵发热,想挣开又抽不开手,他干脆把脸埋进阿云嘎掌心里,现在阿云嘎终于发觉孩子说哭就哭这得是随了谁。
“……我不管你,孩子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跟你没关系……”他再说这句话,力道就弱了三分,估计是也知道自己不占理,眉头紧紧皱着:“你别自作多情,我从头到尾就是利用你,我需要一个孩子——”
郑云龙的眼泪好像汇进他的掌心变成一个小的眼泪湖:“你要一个孩子啊,难怪那时候你腿缠着都不松开——” 阿云嘎气冲脑门,一把甩开他:“郑云龙!”
郑云龙开始不依不挠了:“你心里也有我的,嘎子,不然你怎么把金锁片给她挂着,是不是,当时你把我送到驿站外面去了,还有,还有两年前那回,夜里遇到了狼,忽然狼又退走,是不是你?”
阿云嘎不看他,说你想多了,你做梦,金锁片只是为了保她健康,两年前他根本没离开部落驻地更别提去乌海。
郑云龙定定望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乌海遇到的狼?”
阿云嘎顿住,登时气急败坏:“你出去,你赶紧出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