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轨道到底怎么走,谁也不晓得,不晓得在哪一个时刻你靠这个近无可近,于是接着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在远离,在这个点重叠,又走远,散去,分离。
郑云龙还没去过草原的时候想过草原是什么样,去过了以后,发现想的还是不一样,人借由相片,借由述说,如瞎子摸象摸出了一块区域,然而超出认知的部分,依然迷雾重重,走进草原才知道,原来草原的天那么远,地那么阔,靠近的人也远去,同一个寝室的人,对床的人,穿着白t和球鞋的人,一下子又遥远了,站在草原中间,身上穿着蒙袍,而脸也朦胧。
那时候郑云龙还不明白,他抓住阿云嘎的手,两个人咧开嘴傻笑,笑一切能笑的,裂开的裤管,傻乎乎的小羊,唱没唱完的歌。
后来郑云龙的梦里也开始出现了草原,不令他安心,叫他隐约生出来害怕,害怕不熟悉的天地草原,人太小,好像会被草场吞噬,阿云嘎走在身边,松了口气,与他不同,他说:“回家了。”
大龙,我回到家了。
郑云龙在梦里停下来脚步,阿云嘎往前走,他抓不住,回头的时候那人的面容因为逆光而看不清,他在原地喊嘎子。
声音很小,且颤抖,阿云嘎没有听见,转瞬他走远了,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中,草原又恢复了安宁,与他们来时并未分别。
不善,不恶,不言不语地存在,而郑云龙甚至无法要求谁把阿云嘎还来,因为阿云嘎本来就属于草原,也从来不属于他。
他们短暂地重叠过,交集,现在又远走。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就终于能做关于草原的梦了;当他失去的时候,他就终于不断做失去的梦了。
他迷失在草原里,没有人,没有羊,只有日复一日的梦,和远方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