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姐弟
花没送出去。
上周就订了一束玫瑰,中午休息时间去领,他们大楼在金融区,最近的花店骑着小电驴过去也要半个小时多。
本来订购页面有帮忙送花的选项,是郑云龙不放心,要先亲眼看看花束的样子,送给重要的人,不能马虎,才选择自提。
结果果然出了点问题,用的纱和缎带颜色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店员搞错了,盯着重新包一遍,来回是郑云龙不想迟到也得迟到,等到包完了急急忙忙带花骑着小电驴回去,一路上还得小心别磕着碰着,比伺候爹妈还金贵小心。
电梯那儿都是人,得等下一班,看着手表怕要来不及,咬咬牙跑了六层楼上去,气喘吁吁,但花还是很完美,抓在手里,想了想背在身后——还是有点明显了,要经过好多同事,想送花是一回事,不想让别人的目光给阿云嘎困扰是另一回事。
偷偷摸摸溜进去,想着先回工位,等下班时候人少了再去找阿云嘎,中间还想了好多借口,最后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如果说她没有其他反应,就先说是感谢她的领导;假如她害羞了,就一鼓作气趁势告白。
没想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郑云龙还没到工位上就被杀气腾腾的女领导捉住开骂,问他又跷班是怎么回事儿,要找人也找不着,这个月第几次了,你是不是连薪水都不想要了?
郑云龙本能地会怕,又爱又怕,高挑美人气势十足,红唇带煞,两三下把郑云龙剐了一遍,他没法辩解,呐呐着垂头丧气,乖乖挨训,想着不晓得等会儿把花拿出来姐姐能不能消气一些。本来不算很紧张,毕竟阿云嘎的性子他最明白,平常凶得像带刺玫瑰,实际上心软,温柔,会关心他生活,还手把手地带着他做事,从不藏私,好几次了,加班加得撑不住,趴桌上睡着,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姐姐的胡萝卜色小毛毯,上面还有她淡淡的香气。
瞧,她内里是好可爱的,放在办公桌最下面抽屉里小小胡萝卜毛毯,角落有小兔子图案。
忍不住想傻笑,却没想到憋着笑一不小心没遮好花,阿云嘎瞅见了连花都骂上,比先前更凶,横眉怒目,是真真发了火,问他搞什么,来工作还搞这些名堂,公司里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把那些花花肠子收拾干净!
郑云龙这下急了一抬头,想辩解,却看她是真动了气的样子,再品了品这话,一颗心哇凉哇凉的,怕不是她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了,还凶他,禁止办公室恋情怕不是借口,实际上就是要拒绝他罢了。
张着嘴反驳不出来,耷拉着肩膀,脑袋往下垂,浏海盖住眼睛看着可怜巴巴,阿云嘎像是给他这样烦得骂不下去了,让他写检讨,转身就走,进办公室还摔了门。 其他同事咋舌,问他干啥了把人惹成这样,不对呀她平常不是挺喜欢你的?
郑云龙花放桌上,闷闷说谁知道。
又想起来,惊奇地问,我们公司还有不许办公室恋爱的规定啊?
想起这话郑云龙心情更是跌到谷底。他不记得有,但是领导说有,还能咋办? 本来同事估计想八卦这花送谁,后来看了看他脸色,最后还是讪讪缩回去。
好大一束玫瑰花呢。摆在桌子上,现在不晓得怎么办,好几个年轻姑娘盯着他这里,郑云龙张嘴,本来想拆了给大家分一分,后来还是没舍得。 这花没送到她手上,一点意义也没有。
*
阿云嘎不高兴,不高兴得很,该说是气坏了——郑云龙从进公司就是她一手带的,聪明,脑子好,就是有时候容易发呆走神什么的,还有些跷班迟到的小毛病,平常工作出色完成她也随他,不如说是相当纵容。
只不过是金子总得发光,像他这样好的男孩子是好多人注意的对象,婆婆妈妈总想给他介绍对象,那些年轻姑娘也喜欢有事没事就拉他吃午饭吃晚饭团建,要不就是拿着资料问东问西,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云嘎能怎么办?工作好几年了,自诩是成熟女人,看不上那些作派,也拉不下脸去跟小姑娘扯头花一样抢,就对他严格,说实在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动不动就找人来吩咐,中午晚上还要加班,几乎是变相把人拘在身边。
心里多少还是会别扭,知道手段实在不算光明正大,可是听到他拒绝那些姑娘的团建邀请说要加班的时候,心情却总是能好上不少。
有一两次特别晚,还拉着人请了宵夜。 高兴吗?高兴的,心虚又高兴。
然而就算人不和她说,偶尔还是能听说些八卦,郑云龙算是公司里的绩优股,那天从会议室那儿回来,进厕所补个妆,就听见有小姑娘窃窃私语,说有人跟郑云龙告白,失败了。
——我想也是,他天天给女魔头抓着不放呢,估计也没那心思谈恋爱。 ——哎,不是,他拒绝了是说有喜欢的人呢,在想办法追。 ——卧槽谁呀?不会是女魔头吧?哎的确,她是很漂亮…… ——别闹了,怎么可能,女魔头漂亮归漂亮,那脾气谁消受得了?而且问了,他自己说了,说是个性温柔的。
后面阿云嘎没听清楚,没听下去,她把口红旋回去,盖上盖子,抬头挺胸地跟往常一样走回办公室。
呆坐了一会儿又继续工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从那天起她的确越来越不知道怎么面对郑云龙。
她明白这事儿跟他无关的,他喜欢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就是她喜欢郑云龙,其实也跟郑云龙没关系的。他没有接受阿云嘎的义务。
阿云嘎调整得很困难。不知道为什么发了脾气,她骂完人摔门靠上了门板,好一会儿才坐回桌前,发呆,发了好一阵呆。
想着他偷偷藏起来的花,想着他挨骂时走神还傻笑。 心里酸,酸得眼眶发胀。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束花最后要送给谁,她不要知道。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