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宵夜

上.

郑云龙是某个财阀家的公子，早些年因为坚持做厨子不想继承家业跑了，攒几年前自己开了间小居酒屋。店只开深夜到凌晨，位置偏僻还没菜单，做什么全看他当天心情。但他厨艺好，偏偏就养了一批熟客。

他有个客人，生得特别好看，眉眼深浓精致，但最吸引他的还是他的气质，有种异域感，让他不由着迷；他没问对方名字，对方也很沉默，来了随便让郑云龙给他做什么都吃得一干二净，偶尔喝点小酒。

估计工作很忙，才总是在大半夜来，神情多半有些疲惫——郑云龙在给他做的菜上特别花了心思，但他也没说，这个男人不只让他心动，更莫名地，让他觉得彼此间有种无需多言的、安静的默契。

他们唯一一次交谈，是将近打烊的凌晨。其他客人离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慢慢地吃。郑云龙又开火拿剩下的食材做了点东西，带着个浅碟子出了店门。

是喂猫。猫都知道这个时间点来这儿有东西吃，门外两三只已经开始合唱了起来，郑云龙一放下碟子猫便埋头猛吃，他蹲着撸猫一边就抽起了菸。他菸瘾大，但是能忍，工作的时候绝不抽烟。

他听到门拉开的声音，是男人吃完出来了。钱压在用完的碗碟下，老习惯了，因为这店里就郑云龙一个人操持，做菜又是得顾着炉子的，难免有走不开的时候，于是店里向来是这样结帐。

男人没走，今夜有点雨，他拿着伞站在蹲着的郑云龙旁边，忽然开口：“你喜欢猫？” 郑云龙一愣：“挺喜欢的。”

对方居然也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摸。郑云龙看着他，把他的手推到个性最好的那只身上，看他摸得有些惊讶又惊喜的样子，心都化成了一片。

他问他还喜欢今晚的菜吗，他说喜欢，两人都挺喜欢吃，他大多听郑云龙说些吃食间的生活，郑云龙爱做菜，能为了吃一口跑遍天南海北，自然结交了不少厨师朋友，也有不少这方面的事儿能说。

等到对方离开时，郑云龙还有些恍惚，居然连下次要带对方去吃间味道很好的关东煮都说了，男人有些讶异，却弯着眼睛答应，显然并不是敷衍的回答。他夹着烟忍不住笑，对方撑着伞离开后，他灭了门口的灯，收拾猫吃完的碟子，打烊了。

他妈跟他关系还挺好，早些年他为了理想的确跟家里闹僵，但是母亲还是疼孩子的，一来二去又跟家里恢复了联系，不过保持着距离，要回老家多半避着他爹以免又发生沖突。

只不过没想到这次他妈找他回去，是让他相亲。他垮着脸跟他妈说他不喜欢女的，没想到他妈早已连这个都弄清楚，直接说是个男的。

“你就去见见嘛。”他妈捧着茶喝，姿态优雅，他的相亲对象也是另一个大财阀的公子。“也不是让你去商业联姻，就是小嘎我认识的，特别好一个孩子，又温柔又体贴，我连你照片都给人家了，本来还不愿意呢，看到照片昨天红着脸就答应跟你见面了，门当户对还是有点道理……”

郑云龙听得头痛，放着对方照片的资料夹翻都不翻，想起居酒屋里那个男人，直接说：“妈你别管了，我不会去见的——我已经有对象了。”

也没说这是暗恋对象还是交往对象；不过郑云龙也觉得没啥区别，他觉得从前者要过渡到后者，他还是很有机会的。

他妈没听他说过，自然全无预料，半晌没说话还想劝，郑云龙直接站起来离开：“我回去了啊，晚上还得开店。妈你直接帮我说了，我对他没兴趣，有对象了，也别耽误人家。”

走得洒脱。脑子里一边倒想是不是该出手追人了。他这人外型乍看攻击性还挺强，但个性其实懒得很，就拿他对他这熟客有好感来说，到了八九分喜欢他还能只表现出三四分的程度，要是没有别的什么让他思考，估计还能磨上一阵。

开窍了之后等人就格外难熬，当天晚上那名客人来的时候，心情好像特别好，偷看了他好几眼，那神情把郑云龙弄得晕晕乎乎，忍不住又上手多给他做了甜点送过去。 晕黄的灯光下他似乎还有些脸红，他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很高兴？”

“……嗯。”他抿着嘴唇，明明是张商业精英的脸，笑起来好软和，奶糖似地。

他手痒痒的，想摸，但还是克制住了，把甜点递过去，低声说了句额外招待的就没再多说话，回到料理台后方后他拿着手机，抓拍了一张他吃甜点的照片，想，设成了手机桌布和屏保，他认真吃东西的样子也可爱得不得了。

怎么看对方惊喜的表情，就算不喜欢他的人也喜欢他的手艺喜欢得不行。 可郑云龙没想到从那天之后男人再也没来过居酒屋。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以前一周里有大半晚上都在这儿用的人，忽然就再也不来了。他怎么回想最后一次见到人，都没想出哪里不对来；有心想找，却在此时发觉连对方的姓名联络方式都不知道。

他烦了快两个月，终于朋友看不下去了，找他出去喝酒，说他这脸一冷能把熟客吓跑；又说最近附近开了间不错的吧，出去放松放松也好。

郑云龙无可无不可地去了，他能喝，几个朋友聚会就顾着喝，也没啥要跟人交流的情绪。喝多了自然要跑厕所，酒杯一放离开座位，但回来的时候却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往店外走。

他追了过去，啥都没想，直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才发觉自己有些莽撞。对方似乎没料到他在这儿，神情讶异。

“好久没看到你去我那儿吃饭了。”他张张嘴半天说出这一句。 男人一愣，抿抿唇说道：“这阵子工作比较忙。”

说罢抽抽手想走，神情也冷淡，郑云龙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又喝了点酒，满脑子只想起码要到他的联络方式：“没事，不然我们加个联络方式，你要想吃跟我说一声，我啥时候都给你做……”看对方似乎没有这个意思，他又想着有什么能说，想起来：“上次说的那家关东煮也能约，我们什么时候一块儿去——”

却没想到男人直接抽回手，好像恼了他一样：“郑……先生，你都拒绝我了，我觉得没必要再有什么深入的……联络了，何况你不是也已经有对象了么？”

说罢转身跟上了刚才看他俩有话要说，留了空间给他们的朋友，没再给他机会，走得又快又急，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啥都没闹明白。

什么叫拒绝他了——他啥时候拒绝他了？直到人消失得无影无蹤，喝了酒昏沉的大脑愣是什么都没想到。

他心情比来之前更坏了。

隔天睡到中午，他妈又叫他回去……做菜。

他妈还挺喜欢他厨艺的，动不动就召他回去表达一下孝心，他过去做了一餐，做完之后自己也饿了，泄愤式地开始吃。

中间他手机来了信息，屏幕亮起，他妈看到是个男人，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你说过的对——哎，这不是小嘎么？”

郑云龙要拿过手机的动作顿住，心跳漏了一拍：“……你认错了吧妈？” 有个荒唐的猜想在他心中逐渐成形，他不由得冷汗涔涔。但他妈把碗一放，竖起眉毛：“我怎么会认错？”

让人把之前相亲的那个本子拿上来，翻给他看。

郑云龙接过来看眼前一黑，照片上乍然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 所有状况都串上了。

中.

阿云嘎成为那家店熟客纯属意外。他从小就是当继承人培养长大的，没有富家公子的骄娇二气，大学出来就回了家族企业工作，也没有空降，老老实实地从基层爬起，一颗心全扑在这上头。其实有他哥顶在上头，大可不必这么拼，但是这些年下来他哥身体渐渐不好，他更有分急迫感，恨不得一人当两人用的工作。

他和郑云龙见的第一面，后者大概是全无印象的。他家的业务有一大部份与运输物流相关，半夜的时候接到消息出了问题，这就处理到了凌晨。

是在鱼市处理的，他才跟同事弄完可以回去，打了个呵欠，就看到一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来采买，半长的黑发绑在脑后，有点猫背，穿得一身黑，挑得认真，眼光也专业，是极有魅力的。

阿云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过几个晚上回去时随意往店里一看，又看到了那名青年。前几年他在分公司外派，这个月才升迁调回总公司，他也没住家里，外头租了个房子更省时间，对这地方都还在探索，没想到加班到半夜这还有店开着。

还是几天前早上那个年轻人。

加班完累得很，但是闻着食物的香气，他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就这样他第一次走进了他店里。

没想到一吃就是两三年。

他这人是有点挑嘴的，郑云龙做的菜能让他对讨厌的食物勉强多动几筷子，但没想到对方似乎注意过他吃东西的习惯，后面他做的菜就没有不合他心意的地方。

他还喜欢看郑云龙做菜的样子。

阿云嘎知道他对男人是有点情愫在的，不然也不会除非累到动弹不得，否则雷打不动地报道。就连出差几天，他都只想着他做的饭菜的味道。

认识郑夫人则是另一个意外，他妈和郑夫人在一间花艺教室相识，两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阿云嘎虽然不往家里住，但孝顺孩子还是回家勤，他妈爱吃甜，但又嫌家里厨师做的吃腻了，他有空了就去排队给他妈买甜品，后来发现郑夫人爱这口，自然也捎带上多买。

一来二去这就熟上了。他偶尔陪两位太太聊天，自然也听说了郑家那位的光荣事迹——郑夫人嘴里嫌着，但没人看不出来她有多骄傲，阿云嘎则是听着越觉这位郑家公子有胆有趣，自然只有夸的，更被郑夫人引为知己。

但他没想到对方想把他跟她儿子凑成一对儿。第一次听她这么说，阿云嘎啼笑皆非地婉拒；他现在忙得没时间恋爱，就是有时间他也没那个心思，何况——他想起来深夜食堂那个年轻老板，心狠狠颤了下，心上早已有人，何必浪费时间。

他不将就，却也不强求，茫茫人海中要寻到一个契合的伴侣太难，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性别这层障碍在。他做饭的手艺实在是好——吃饭乃是人生头等大事，于是阿云嘎便不想用过多的牵绊去毁了这份难得纯粹的快乐。

然而他不该低估这些太太们的毅力，就算对方再优雅贵气也是一样的，母亲大约是世界上最坚韧不拔的生物，于是阿云嘎在某个下午又无奈地接受了郑太太的旧事重提。 只不过这次她连照片都翻出来了。

因此他知道了那个男人叫做郑云龙——真巧了不是么？

那天郑太太看他胀红了脸，有动摇之色，把男人的照片全给翻了出来，从小到大，连小学背着双肩背包的都有。阿云嘎越看越爱不释手，脑海中郑云龙的形象一点一滴丰满起来；他本来就在喜欢着这人，这样的喜欢不断积累，只要再加上一点重量就能变质成爱。

他答应了相亲，还托他妈把他的照片和资料送过去。

阿云嘎最后一次去郑云龙店里吃饭的时候，是带着点试探的。他想郑太太大概把事情跟他说了，他不免忐忑地过去，想看看对方是什么个态度。

他以为他们俩对这件事是有点默契的。最后那一点让他爱上的契机也许是他耳畔低语的那句“很高兴？”和那份多出来的餐后甜点。

他以为郑云龙也在期待着正式的见面，这是不是代表他对他也有一点好感？

可没想到隔天他得到的消息，却是男人拒绝了这次的会面：他说他已经有了对象，要他别浪费时间。

他听着电话那头郑太太有些尴尬的道歉，脑子里一团乱，还没来得及难过，更多是难堪——那昨天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本以为是心有灵犀的暧昧，此时回想好似分明是嘲弄。

阿云嘎好歹也是天之骄子长大的，虽说个性温善，但平日里只是不显傲气，郑云龙这么做更是让他原有的好感都降到谷底。

他的那家小饭馆更是不可能再去，郑云龙现在肯定认得他了，何必上赶着给自己难看。只不过这么久下来，去那儿吃饭早就成了他放松舒压的首选方式，出了这下子变故让他不免焦躁。

偶尔他会想起那次屋檐下的谈话。

那天他过得特别累，吃得特别慢，等到离开时已经没了其他客人。他一边吃注意到男人又开火简单做了点东西端出门外，让他不由得好奇。

等到用罢出门，才发现他在喂猫。

高大的男人蹲着，一手夹烟，平时冷淡的脸上出现温柔神色让人难以抵挡，阿云嘎累得能立刻就睡过去，但他却让眼前画面攫了心神。

他想再多了解他一点，于是他跟着蹲下身，笨拙地和男人攀谈。

男人比他料想的更有耐心，也更加风趣温柔，眼前雨幕和夜色将外面冷清的街道隔开，背后是灯光晕黄的食堂，好像屋檐下就是个只有他们两的小小世界。

对方甚至连以后带他去吃别的都说了出来。那天晚上郑云龙的态度令他以为他也有机会——这才是他愿意去相亲的主因，一种模糊的直觉。

显然他错了。回忆到此时他总是苦甜相杂，也到这个时候，他才会想，其实他真的很喜欢郑云龙。

阿云嘎和一两个朋友说过这件事，对方格外怜惜他莫名其妙的遭遇，坚持要带他去见识夜生活，来点新的艳遇；他没心情却也不想拂了对方好意，但几年下来拼命工作，喝得太多伤了胃，到酒吧他也不喝，光看，最后朋友看他真没法得趣，体贴地提早结束猎艳之夜。

他毫无防备这个时候郑云龙会突然冒出来，还抓住了他说了那通话。

阿云嘎茫然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之后被深深地刺痛了下——他没法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把人拒绝了还要他别浪费时间了，为什么还要表现得在乎他一样？

这人对熟客有那么深的感情吗？

他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硬梆梆地扔下一通话之后转身就跑，再不想看他一眼。

他对郑云龙的印象更差了些，回家之后气得失眠恨恨骂了几句大傻逼还不解气，翻出手机想删了郑云龙照片。

那是一次他在对方做菜时抓拍的。

人家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日子他每每删了又要从最近删除里找回来，找回来又要骂自己傻逼，这下终于狠下心删干净，扔开手机缩进被子里不看，没管自己一抽一抽地心疼。

隔天同事们问他眼睛怎么肿着，他随便掰了理由应付过去，好在他现在职位高了，也没人不识相抓着问。

下班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不认识的号码。

他没有多想接起来，但对面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反射性地挂断了手机。 “喂，请问是阿云嘎么？我是郑云龙，是——”

下.

最后他们俩见面的地点定在了郑云龙那间小店里。

小店今天不营业，就招待阿云嘎一个人；阿云嘎那天本来反射性地挂了电话，但没想到下一秒电话又响起，还是先前那个号，锲而不舍地响了许久，阿云嘎这才投降地接了。

说是他们之间有误会。男人的声音很诚恳，诚恳得让阿云嘎恍惚了下，再回神便已应下。

但阿云嘎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误会，他站在店门口抿抿唇，深吸一口气踏入店中；男人正在桌后的料理台处理食材，做饭的时候他总将长发扎到脑后，更凸显他优越的面部轮廓。

也不怪阿云嘎一不小心栽在他身上，摔了一跤丢了心。

店里已经漫起食物的香气，打从那之后阿云嘎就不曾来过，在平日工作时他自然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但长久吃不到合口的餐食也足够使他低落。

社畜嘛，就算他阿云嘎有着偌大家产等他继承，但现在他也不过是个领薪水做事的工薪阶层，同事加多少班他也加多少，赚了钱也没地儿花，压力好大之前都是靠帅哥和帅哥做的饭打发。

眼下终于又坐在店里，尽管想念，却还是说不出地彆拗。

“来了？”郑云龙一抬头，神色坦然扬起下巴，对还有些犹豫不知道坐哪儿的阿云嘎示意：“坐吧。”

阿云嘎看他这样姿态，也不再扭捏，朝他微微颔首便坐下。

是正对着郑云龙的位置，他思索一会儿决定先发制人：“你要跟我说些什么？”

不料郑云龙伸手往旁边的白色毛巾上慢条斯理地擦手，伸手便给他端了两碟小小的凉菜。

煎蛋卷和洒了柴鱼片与海苔碎的荞麦面，蛋卷有点微甜，荞麦面调的酱汁咸淡刚好，都是两口能解决的份量，郑云龙开口：“你先吃吧。

阿云嘎狐疑地盯着他，迟疑下箸，却没忍住几下子就把东西给解决了。中午忙，没来得及吃上饭，正是饿得狠了，此时终于有点实的落在胃袋里，缓解了那种不适。

等他放下筷子，郑云龙又给他端了新的东西上来。

阿云嘎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给他喂了一顿，等他捧起饭后的茶，郑云龙最后给他端上甜点时，他先时那股防卫已经被磨得差不多，现在不得不牙痒痒地恨郑云龙狡猾。 吃人嘴软，这要他还怎么端着？

阿云嘎气得脸都鼓起来，郑云龙看得好笑，男人从进店时的举止全都让他看在眼中，从他开始的提防，吃到东西时的快乐，但现在自认为不着痕迹的懊恼……一开始，他的确以为阿云嘎就是个商业精英，但他早就发现那层西装下藏着个有点挑食的小朋友。 郑云龙手有些痒，看阿云嘎拿着小叉子切开软糯的黑糖南瓜时，轻咳了声；他在吃甜点时总是心情最好，这个时候说也许是个好主意。

“阿云嘎。”郑云龙吸口气，说道。 阿晕嘎努力肃容看他，有点不舍地将黑糖南瓜放下。

“我后来想了很久，”他敢跟他爹叫板，敢背着包就去追寻自己的厨师梦，但此刻，他居然感到了久违的紧张，“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望着男人的双眸，发现用美食喂出来到那点柔软又如潮水退去，阿云嘎的神色认真许多。

“当初，我其实没有看过相亲资料。”郑云龙说，“我不知道相亲的对象是你。” 他舔舔唇，有些手足无措，干脆拎起茶壶又替他把茶水满上：“因为我那个时候不想相亲。”

阿云嘎谢过，拧起眉：“……然后呢？”

“所以我干脆跟我妈说，我已经有对象了。”郑云龙有些躁动，心脏在胸腔里加快了跳动。 阿云嘎不确定他的意思，“你是说……你跟阿姨说谎了？”

其实不是大事儿，就是个白色谎言，常见得很，但是阿晕嘎却没搞懂郑云龙究竟想表达什么。

“不算说谎，”郑云龙舔舔唇，又清了清嗓子，这下更紧张了。“我没有交往的对象，可是我有喜欢的对象。”

阿云嘎听到这句话反射性地脸色一冷：“那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还没说完却被郑云龙打断，郑云龙说得有些急：“我喜欢的人，是我店里的常客。” 阿云嘎顿了顿。

“他几乎天天都来这里吃饭，总是很忙的样子，往往要到半夜了才出现；”

“好像对我不管做什么菜都不挑剔，但是其实很挑嘴，喜欢牛羊肉大于白肉，海鲜虽然吃却不大会挑刺儿，除此之外不喜欢黏黏的秋葵，但是喜欢甜口的菜，假如我做了甜点他就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这人吧，有些迟钝，其实三年前第一次走进店里，我就注意到他了。”郑云龙一连串说下来，语速情不自禁地有些快，“但是我不知道他接不接受男人，而且，”

他脸上的神色温柔：“我很喜欢看他专心吃饭的样子。他看上去总是很累的样子，但我希望他能在我这里好好的吃上一顿舒心的饭，并不想拿这些事情打扰他。”

“直到有一天凌晨，都打烊了，外边儿下着雨，我在屋檐下喂猫时，他和我攀谈……” 阿云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话语中的主角，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蜷起，十分不知所措，脸颊热度升温。

“我和他快三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谈。”郑云龙眼睛很润，很亮，声音有些沉，叫人忍不住陷溺其中，阿云嘎听得屏息。

“我有些后悔没有再早一些和他说话，”他有些发窘地停下，缓缓再开口：“然后我发觉，假如有一天他牵着别人的手走进我的深夜食堂，那才叫一切都晚了。”

说完，郑云龙像搬开了心上一颗大石，朝男人微笑，“所以我才会想也不想就回绝了那场相亲。”

他呼出一口气：“我想接近你，就没想过看其他人。” 阿云嘎注意到他的耳朵都红了，跟平常那个看起来懒洋洋大猫一样的店长着实太不一样。

“却没想到阴错阳差让你误会了我在玩弄你。”郑云龙想清楚的时候也是真的啼笑皆非——实在运气太差，好在妈妈那里还留了阿云嘎的电话。

阿云嘎花了好几分钟才把郑云龙这番话消化完全——还真是太多巧合，他们之间险些就要没了可能。

“我……”阿云嘎胀红了脸，也不禁有些尴尬。当初他只以为郑云龙是真有交往对象，又搞不清楚他明明拒绝了自己，转头就凑过来是什么意思，难堪太多，还误以为对方不怀好心，因此就只想快些摆脱，而不曾开口向他问个明白。

谁知道真相居然是如此？

“当初，当初其实我也没想相亲，”阿云嘎垂着目光说道，照郑云龙拿到的资料上，他知道对方还比他大上一岁，但这个时候看上去居然很是可怜巴巴的孩子气：“是郑阿姨……她给我看了你的照片，我才发现是你……”

然后才答应了。

这下换成郑云龙屏息去听。

“那天阿姨还发信息跟我说，说她隔天就叫你回家和你提一提，”他揉揉额头，自己都没发现口中是带着亲昵的埋怨：“所以隔天来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很高兴，还给我招待了甜点，我还以为是你也跟我一样期待。”

不由得苦笑：“没想到我后来收到的信息是你拒绝了，而且还已经有了对象。” 因为喜爱，所以期待；因为期待，所以落空时才格外难耐。

但是还好郑云龙没有放弃。

还好阿云嘎最后还是应下了邀约。 两个人对视了一阵，终于都释然地笑开。

“那么，我想问你，还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可以试着相处看看？”郑云龙伸出手掌。

阿云嘎弯了弯眼睛，也伸手握上：“请多指教啊，大龙。”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