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牧羊少年
阿云嘎十六岁那年暑假被送到国外去。
身高还没抽条,话不多,在学校受欺负,那就更不肯说话,哥哥姐姐商量商量,找了远亲,在北苏格兰呢,把他送去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希望家里最小的孩子能过得轻松些。
阿云嘎拉个箱子背个包坐了好久的飞机过去,还换搭了小飞机才到,亲戚人挺好的,但是阿云嘎先是倒时差辛苦,而亲戚年纪也太老,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说,于是早上起来帮着做了家事,就往外走。
岛很小,人也很少,他小时候放羊放习惯了,不用几天就把整个岛走一圈。 却不想在这么小的岛上还能看到放羊的,居然还是在海边放的羊。
这岛视野很开阔,到处是草地,养牛的是大多数,阿云嘎看了几天都只看到羊;他对这种四面环海的地势还是很不安,虽然飞机上看了不少海,但这么近瞧还是不太敢,环着岛上的路再外边有道石墙,石墻之外就是海滩,他却也没什么兴致往那儿看。
是实在无聊得很了,阿云嘎才终于走过去。
海风咸咸的,风很大,老实说第一次这么近看还是挺震撼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多少让他想起故乡。
一样的开阔,一样的自由,一样都有羊在吃海藻……嗯?羊?海藻?
阿云嘎呆了呆,伸长脖子去看,不只一群羊在吃海藻,还有个放羊少年;放羊少年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起来百无聊赖,间歇性地抬头点点他的羊。
而且不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起来有点像他们那边某个部族的人。
他这里看着,那里也注意到了他,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阿云嘎还在不确定,没想到那边那个少年跳下岩石,避开他的羊还一列趄,到处都是此起彼落的咩声,转眼间就到了他前面。
那个男孩隔着石墙对他咧开嘴笑,一嘴密密的小鲨鱼牙,还有高原红,阿云嘎一下子没法决定他这是憨还是帅。
对方居然已经跟他比划上了,很有方言味道的英语:“Chinese.”比比自己,又问:“English OK?”
怕阿云嘎听不懂,又放慢重复了几次。
阿云嘎发现他的手指很奇特,手很大,伸直了有点弯曲。又想起来对方还在等他回话——他实在不太擅长普通话,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说中文……就行。”
少年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卧槽,憋死老子了。”
阿云嘎懵了。
“我叫郑云龙,你呢?”他伸出手来,阿云嘎看他蹭脏了的手犹豫一下才握上去。 “阿云嘎。” “少民同胞啊?”
阿云嘎点点头,又有些窘迫:“蒙古族的,我普通话……说得不太好。”
“没事,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嘛!我不嫌弃!”郑云龙挥挥手:“总比说英文好,这几天都只能说英语,痛苦死我了都。”
阿云嘎心有戚戚,也跟着点头。虽说亲戚在家跟他说蒙语,但是其他人跟他打招呼都是说的英文,已经足够他感到压力。
两人的革命友情迅速升温。
不用阿云嘎问,郑云龙已经把他暑假被他妈妈送来放羊的事竹筒倒豆子全说了,说他是山东青岛的,打小在海边长大,跟他爹妈夸下海口说期末考要是没有每科都及格,他就去海边放羊。
本来想着就算没达成,海边也不可能放得了羊,于是还是该睡觉睡觉该打球打球,夸下的海口一点不记得,期末成绩一出来,就看见他妈对他冷笑。
真的还给她找到了这世界上真有地方海边能放羊,于是他就被打包送上飞机来投靠这里的亲戚。
郑云龙说得声情并茂,活灵活现。 阿云嘎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然后笑起来。
感觉这会是个有趣的暑假。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