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河滩与月亮
娃儿晚上的时候被找到,小羊也一起,一只小人和一只小羊缩在草垛里,睡得香,男人和男人终于松了心吐出气,阿云嘎急得眼睛发红,要揍孩子屁股,被郑云龙拦住。
最后也没把娃叫醒,抱起来的时候小羊倒是醒了,郑云龙咬着嘴皮子看阿云嘎,试图缓颊,但看他堵着气只抱羊,最后还是把小姑娘小心翼翼往背上放。
回去的时候走石滩,踩在石子上喀吱喀吱,郑云龙平常没那么多话,回去的时候倒是说了一路。
可能天底下操心的爹都是这样的,说来说去就是离家出走不好,大大的不好,得骂,但是打屁股不好,现在不兴打孩子,骂了让她知道错就行了,孩子也不笨,以后肯定不再犯。
平常只有喝酒了话才多些,搜肠刮肚地叫阿云嘎别气坏了,不然孩子一训,小的哭郑云龙也看得要哭,再一看训人的眼圈也红偏要说自己没哭,这不到处都不讨好呢吗? 一路叨叨,叨叨得阿云嘎都没了脾气,小羊被他固定在怀里,他抬眼睛去瞪郑云龙,抿着嘴巴说:“你就惯着她。”
又道:“她这么大胆子都是给你惯的。” 郑云龙听他怒气熄了些许,连忙陪笑道:“我惯的我惯的。”
事实上这胆子压根是随了阿云嘎谁看不出来。
郑云龙托了托背上的娃,哪怕娃睡得东倒西歪也不掉,下午吵架是为了娃听说小羊长大以后会被吃掉,阿云嘎试着告诉她这是正常的,结果她不肯,抱了小羊非要养,三十二岁的跟五岁的大吵一架,等做了晚饭才知道五岁的抱了羊就往外跑。
一开始他在气头上,梗着脖子说平常也没少放羊,哪可能就丢在草原上,结果先坐不住的也是他,郑云龙动作慢了些还迁怒在他头上骂到底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心疼。
怎么可能不心疼,只是这会儿没顾上跟阿云嘎掰扯,得先把孩子找回来,这一找找了好一阵子,哪怕时间并不长,也把人吓得够呛。找回来了郑云龙还得想办法让小孩儿免于挨一顿屁股,哪怕平时阿云嘎和女儿闹翻了分明生不了太久的气,一会儿女儿就要抽抽搭搭地拱进阿云嘎怀里扁着嘴要抱。
郑云龙最后叹口气:“还小呢,舍不得羊也正常。” 阿云嘎其实知道,但他就是嘴上不饶,发牢骚:“我不也是这么样过来的。” 郑云龙又把娃往上颠:“不一样了,反正一只小羊,让她养着怎么了?”
阿云嘎半晌不说话,小羊乖顺地让他抱怀里,他摸摸那软毛,抿了唇:“不能让她觉得她一闹我们就会事事都顺着她。”
五岁的小孩儿不理解的事情很多,不理解为什么小羊总有一天会死掉,也不理解为什么在家的时候可以喊他额吉,出去外边儿就不行;阿云嘎试着教她,有时候也觉得教不来,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有这样顽石一样的脾气,可当她揽住他脖子贴紧的时候还是化了心。
郑云龙说:“反正咱们做爹妈的,不就是一直退让么?” 阿云嘎便没了声。
回去帐子里,她有自己一张小床,娃被扒了沾上土的外袍,换上睡衣,郑云龙倒了热水被阿云嘎接过去,轻声说句“我来。”他暗自松了口气,看阿云嘎熟练地给肉嘟嘟一团小孩儿擦脸擦手脚,然后小羊也给她塞进棉被窝里。
这是肯让她养着了的意思。
等回了他们自己睡着的那边郑云龙上手给他解衣袍,捏肩膀,阿云嘎眉头还是皱着,被他拉着亲。外面风呼拉呼拉响,刮得猛烈,还知道带着小羊跑,起码不算笨,这点随他,至于那个脾气,阿云嘎说:“肯定随你。”
郑云龙像他刚才给女儿做的那样,把阿云嘎塞进被窝里,然后自己也躺进去,眼睛都不眨,锅揹得熟练:“好,随我。”
两个人喁喁细语一阵,郑云龙还给他揉腰,揉着揉着就开始讨论起来是不是没有兄弟姊妹所以才离不开小羊,是不是该再要一个。
在被窝里面大腿贴着大腿,手掐着腰,闹了好片刻动静才消停,等停下了胡闹以后阿云嘎瞪他,说身上黏,郑云龙只得爬起来再给他从水胆里倒了热水擦擦,回来的时候人把被单都换了,讲究得不得了。
这回是真要睡,再齐齐躺好盖上棉被,晚上吓了一阵,又来了回睡前运动,郑云龙一下子就有了睡意,却在朦胧要睡过去的时候感觉到阿云嘎翻身翻个不停。
他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人突然就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坐了几秒悄悄爬起身,郑云龙黑暗里睁开眼睛看往他的方向,心里大致知道怎么一回事。
果不其然,一会儿阿云嘎再回来,先把一只带着暖烘烘羊味儿、平稳呼吸的奶娃塞进了被子里,他们俩中间,然后这才又窝回来躺好,能睡了。
哎。郑云龙等确定阿云嘎也睡着了之后,给边上一大一小掖了掖被子,搂紧了呼呼睡的俩。
肯定明天阿云嘎要跟娃说是郑云龙把她抱过来的。他就仗着郑云龙不会拆穿他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