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姊妹篇,嘎視角
两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短得让阿云嘎还没想明白怎么做,但是长得足够他一点一点地,像是解开一团纠结的毛线那样,把两人之间牵扯不清的千丝万缕慢慢理清,拉出一点距离来。
郑云龙学会用微信了,但其实频率还是与先前发短信那样差不多。 偶而他会打视频电话过来,阿云嘎有时候接,有时候看着它响到完。
他对于分离是后天让生活硬生生削出的敏锐,就好比没了一块皮肉,于是风吹拂过都能泛起疼痛;郑云龙这一阵子的不对劲愈发明显。在只有信息的时候还能勉强遮掩,但是视频通话的时候,违和感遮都遮掩不住。
郑云龙是谁,他和阿云嘎认识那么久,从来也没有费心打理过自己,活得坦率粗糙,一件裤子一双鞋能穿上几年,就算阿云嘎爱他,也没少嫌弃过他这个部分。只不过郑云龙压根儿不觉得自己要改,在他面带嫌弃的时候,总能再用个骆驼表情转开话题。
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往往没有那么多礼貌和客套——阿云嘎和他太亲近了,他们没少翻着白眼骂彼此傻逼过,生活中最琐碎最难以忍受的细节早已经被彼此熟知,从牙膏要从哪里开始挤到谁把袜子到处乱扔都趋于平衡。
可是他忽然之间就开始跟他客套了。
有一次郑云龙视频电话打来的时候,他顺手就接了,而郑云龙穿着一件他没看过的衬衫。这不能怪阿云嘎敏感,是这件事着实奇怪,郑云龙的衣柜里数来数去就那几件衣服,T恤,衬衫,还有好几件是从他这儿顺走的,但他确定没见过这件。 细节都是一环套一环的,拉起了这个点,上面连着的线就会带着你找到下一个点,于是阿云嘎不能避免的注意到了他稍微剪了的头发和刮得干净的下巴。
“干嘛啊,还把自己弄得怪好看的。”阿云嘎笑着问他,“等会儿有什么活动么?” 他记得这几天郑云龙全是排练,没有演出,当他捕捉到郑云龙神情一瞬间出现的局促时,他感觉到了不舒服。
“没有啊。”郑云龙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觉得要注重点个人形象啊最近。”
哦,这句平平无奇的话被阿云嘎嚼了两遍,他又不经意地问他:“衣服谁给你挑的,还挺不错。” “真的?”郑云龙回他:“时尚方面我也不懂,问认识的人帮我挑的。”
那种凉冷的距离感就这样贴着脊柱,往上长出来了。 真冷。
但是阿云嘎还是在郑云龙把胖子抱给他看的时候笑弯了眼睛,他隔着屏幕喊胖子,胖子,有没有想我,另一侧的声音肯定也失真了不少,但是胖子还真的四处找了找阿云嘎到底在哪儿。 猫呆头呆脑的,被郑云龙放开还到处绕,整个家里找他。
阿云嘎是真想胖子。
他两个月都没去一趟上海;他的工作行程是满得不得了,但也没到真就挤不出时间的地步,休息两天总是可以的。以前他也这么过。 高强度的工作量会让他犯腰疼,他也没怎么跟人说,除了必须跟经纪人提一嘴告知下,就是自个儿找人看看自个儿吃药。他去找的多半还是针灸师一类,大医院太苍白,充满了让人不适的消毒水味,只有一回真的痛得受不了了,怕是要恶化,挂号拍了片子,然后医生告诉他就是累着了,但再不珍惜点,也难保不会更糟。
这话阿云嘎早听说过。当初落下这伤的时候,医生就是这么说。 郑云龙就像他的腰疼,是全然的意外,最初那种震得发懵的痛过去之后他逐渐能够与他的腰疼和平相处,但它不会好,这不是什么会好的小打小闹小感冒,它就是永远都在那儿了,只会随着老去越来越糟,然后一下雨,就开始疼。
下雨也好,下雪也好,天气一旦开始缠绵的阴湿,身上的旧伤就隐隐作痛。 这种事儿和人说是没有必要的,所有的痛都长在这躯壳上,说出去不会有丝毫的帮助,除了让自己显得软弱而可悲。
他在痛起来的时候也想起郑云龙,他是毒,是药,是他的病灶。 但阿云嘎也知道,他只是这世界上万万千普通人之一罢了。
王建新讯息倒是来得猝不及防,他们在毕业后一直都有联系,当初一个寝室本来情谊就好,几年下来就算对方不吃音乐剧这口饭,也不妨碍他们讯息往来,要是阿云嘎自己的演出有票,也总记得问上他们几个一声。
郑云龙的票倒是从不必问,他们以往总是记得给彼此留着。
然后王建新问他,哎龙哥没换号吧? 阿云嘎不知道他这句问话是干什么,很直觉地便答了没变:“大龙不就那性子么,啥都念旧,手机号哪里可能换?”
“哦,那估计我搜到的微信号真是他。”王建新在那头稀松平常地说。 阿云嘎一愣,他不知道郑云龙为什么办了微信,却没有把几个兄弟加回来;阿云嘎会加上,是因为那时候是他带着郑云龙去买了新手机,又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操作,顺带就替郑云龙把自己的号给扫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便过了。 岂料隔天近晌午的时候王建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阿云嘎一接,对方连招呼都没打,一句:“嘎子啊你看过大龙喜欢的姑娘长啥样没有啊?” 王建新二十六七的男青年,被生活磨得多少稳重了些,但是一碰上这种八卦还是嗓门大得不得了,听起来是一点儿没把北舞练声的底子落下。
阿云嘎被他这一喊喊得脑子麻了半会儿。 他抓着手机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把原本要干些什么都忘了,好一会儿才僵着舌头问:“什么喜欢的姑娘?”
“就大龙要追的那个嘛,”王建新听起来仍旧热烈高昂:“你俩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不可能不知道啊。”
估计是阿云嘎沉默得太久,对方也发觉不对,才不可思议地问:“等等,嘎子,你该不会是也没听说吧?” “卧槽了,大龙啥时候这么能憋?居然连你都没告诉?”
阿云嘎嗯了几声,他没想出来怎么答,但王建新好像也不必他回话,又自顾自地接下去,还安慰了他:“哎你也别多想啊,要不是被我发现了问个没完,还说要帮他想法子追,估计他也不告诉我。”
“要说追人,龙哥是真不行,你还记得他大学交的那两次女朋友不?” 阿云嘎记得,阿云嘎当然记得。 “他那两次都是人家女孩子跟他主动告的白,然后又苦逼兮兮莫名其妙又被甩——” 阿云嘎记得太清楚了,因为郑云龙那两次收了人家的告白,都是第一个就告诉他。 他也记得郑云龙为什么被甩,两次也都恰好和他有关。
一次是他和郑云龙不晓得那天为了什么事情大吵了一架,结果那傻逼逛了大半个城,给他买了蒙式奶茶赔罪,结果把姑娘的生日给忘了——阿云嘎当时跑去练了一下午的舞,练到最晚教室不得不关门的时候,他回到宿舍去发现桌上摆着奶茶,然后郑云龙可怜巴巴地跟他说,他因为这杯奶茶被甩了。
阿云嘎看他那满脸困惑,有气都没了。
另一次是姑娘拉他去看电影,结果郑云龙知道是鬼片,死活要拉着他一起去。他说他怕鬼,怕得要死,要是在姑娘前面叫出来多没脸,阿云嘎一块儿去能给他壮胆。
阿云嘎不想去的,但最后他看郑云龙还没到影院就已经吓得快哭了,那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他,明明还是一脸傻样,却让阿云嘎平白看得可爱,最后他叹口气,说好吧。
郑云龙欢天喜地,阿云嘎本来说,你和她坐一块儿,我去买你们后排的票就成了;但是郑云龙不买账,他拉阿云嘎来就是给他壮胆,坐后排能有什么效果,硬是掏钱去买了隔壁空位的票,转手又把他自己那份钱算给了那姑娘。
阿云嘎一看也要和他把钱结清,结果郑云龙双眼一瞪:“你跟我算什么啊嘎子?而且是我找你来看的,这场我请行吧?”
阿云嘎在这方面比他敏感得多,他当下就往那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与她的眼睛对上;只一眼,他们俩人就已经对彼此心知肚明。 那是种相似的,爱而不得的气味,在爱里的人只消一眼就能辨认出同样在爱里的人的频率波长。
郑云龙坐在他们中间,其实阿云嘎也不敢看鬼片的,可是为了郑云龙他坐在这里。他早就不记得那片演的什么,但是他记得郑云龙在某个时刻抓住了他的手臂,他的手比阿云嘎大那么多,直接圈住了他的前臂,因为害怕而泛起湿黏的冷汗。 那不是什么令人舒适愉快的触感。
可是阿云嘎也从来不能欺骗自己,在那几个当下,他没有生出过阴暗的快感。 他不能否认自己在霎那间感受到了尖锐的、刺痛的快意,为了郑云龙从未属于过他,却也不属于她的这个事实而欣喜若狂。
只不过这世界上多半是有借有还,干什么都得付代价。 阿云嘎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数年前,几乎都要被他遗忘到脑后的这几件事,又想起了那个姑娘的眼神。 他一生至此磊落坦荡,阴暗晦涩的想法都少,这是少数之一;但大抵错就是错了,哪管他犯得多或少呢。
看哪,他的报应来了。
“要我说,龙哥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希望他能成吧这次。”王建新后面说什么他没听,阿云嘎走神了大半:“毕竟年纪也到了,哎,他家里估计也催,我家老爸老妈就催得紧,只要打电话回老家必定三句不离啥时候结婚啥时候让抱孙子——”
然后王建新估计是想起阿云嘎家里的情况,紧急煞住了车:“嘎子,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啊。” “咱俩什么关系了,我肯定不会误会,”阿云嘎无奈地笑笑:“也的确是没人管我这事儿。”
王建新一下子就有点卡了壳儿。 倒是阿云嘎的声音听上去平常:“你别跟大龙说你和我讲了这事儿啊。” “让我看看他什么时候跟我说,这家伙真不够兄弟。”他甚至还笑了起来。
TBC.
蹲后续!抓心挠肺的蹲着
太太这两篇姐妹篇,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看到后续。真的写得太好了。我看过最好的。😭😭😭
看得我眼睛湿qwq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男同正面不长嘴吗 把心里想的啥说出来能判刑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