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明白
郑云龙曾经有过几个比较困惑的时候。
一是刚上大学的时候觉得这个内蒙同学好高冷怎么不理人啊,而且唱跳具佳,甩他们一大截,是不是不大好接近?
后来他摸清楚了,阿云嘎的普通话当时没那么好,他自己也有点怵,起初不爱讲话,后面熟了就好了。
接着郑云龙第二个困惑的时候是跟阿云嘎熟了以后。
就内蒙人大概是比较热情,但郑云龙熟悉的汉人的男人里面一般不对哥们儿喊亲爱的。
头一回被这么喊的时候他有点麻爪,有点那什么,不是很适应,他高原红也没退,脸上红都看不出来,阿云嘎喊了以后就过去了,郑云龙杵在那儿站了两分钟,随后纠结了两天他是不是有什么意思,然后又花了两天说服他自己。
等他说服好了自己决定跟班长共同进退的时候,郑云龙又听见他喊所有人亲爱的。
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混熟了,很熟,郑云龙就听见他喊大川亲爱的,喊建新亲爱的,连还很年轻的肖老师都能加亲爱的,他这才明白过来,阿云嘎不晓得语言系统怎么收录这个词儿的,反正大家都很亲热,很亲爱,那就是亲爱的。
换言之他郑云龙可不是唯一那个亲爱的。
没到多么痛的领悟,但就是有点那什么,郑云龙想了下为什么他不是他们班长唯一的亲爱的,他又想了好一阵子。
这个一阵子持续得久一点,持续到他们紧张兮兮地排练,上台,然后他看着阿云嘎那个汗花了的妆,湿漉漉的睫毛和眼睛,粉底盖不住一点点胡子茬。
但又很脆弱,很漂亮,很勇敢,他的红裙子飞舞,指甲抹红,那个时候郑云龙不困惑了,他亲吻阿云嘎。
在舞台灯下,now or never,不会有另一场毕业戏,不会有更宽容的目光,他抓住了阿云嘎亲吻,吻得比所有人以为的都深。
关于这点没什么好困惑的了,他想明白了。
接着还困惑什么呢,困惑阿云嘎忽然又不喊他亲爱的了,喊大龙,但好像是不那么亲昵,他偶尔带着郑云龙跟蒙圈的人吃饭,他会拉来人跟郑云龙打招呼,是我亲爱的朋友某某某,然后对人家说,这是我老同学大龙。
这点他转个弯,约莫过了几个月才逐渐摸明白,阿云嘎说我的大龙,但是他对别人喊亲爱的,然后在生日的那天阿云嘎拿吉他唱起海然海然。
蒙语歌听不懂,可有翻译能对照听,听他唱亲爱的我亲爱的,我将热恋献给你,亲爱的我亲爱的,我将忠贞永收藏。
他的海然好像又不是一开始那个的意思了。 蒙语的海然是为大龙准备的。 再生出来一点困惑吧,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后来看他往工作群里发信息,发语音,语音都好久,但郑云龙靠在他旁边看,阿云嘎总是不满意便重讲,重讲好多次才发出去,给人发得特别多。
但他给郑云龙发信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想起来就发,什么都发——当然他们这一般还是沿着汉族男性往来方式就是不喊亲爱的亲爱的,也没有想念啊之类的话,多半是生活里随手看到什么了分享下,一个猫看着长得像胖子,一段没头没脑的搞笑短视频,这就是他们的私信往来。
偶尔敲定什么时候见面,什么时候班机,阿云嘎有时候会给他说很多语音,但郑云龙就想,他们俩这个关系,阿云嘎应当也不至于要不满意删了重发。
郑云龙倒不是很敏感的人,只是这么多年,他有时候看着看着还是能看出班长情绪不对头,话又多又绵,一圈圈讲点没关紧要的,他身边的八卦,他身边人如何,这里事儿那里事儿怎么样,又问他你把我东西收拾到那里,开了灯去找。
过一阵子他点开阿云嘎的采访看,阿云嘎认真地说你看到的59秒其实练习好多次——郑云龙笑了笑,阿云嘎从大学的时候就是会耐得住性子练习的人,他不意外。
旋即他想,阿云嘎给他发语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不会忐忑——应该是不会的,他们那么熟稔了,一张床睡过,嘴上亲吻过,做过比吻更多,郑云龙观察了下,阿云嘎给他发语音的时候总是很自在,拿起来就发,不怕说错话在他面前丢丑。
但又有时候不太一样。
离得久的时候,忙起来恐怕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他们睡前会发信息,然后阿云嘎的语音方阵用一种比平时更慢的速度嘟嘟过来,郑云龙点开来听,听多半是说他们那里有什么好吃的能带回来,说你白天拍的照片我看到了挺帅的,烟少抽一点。你什么时候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都问你呢?
这么慢的速度,这么多的问题,郑云龙嗯嗯啊啊答过去,想阿云嘎是不是按着语音键想着要说什么又送开,才这么发过来一条。
于是郑云龙想阿云嘎要讲什么,微信好私密,郑云龙在一个人的酒店房间里,给他发海边的大雨,还有这些那些。
阿云嘎注意力被转开了,他想起来那一次去青岛看海岸旁的雨幕。 郑云龙站在窗口前讲,声音都染上滴答的雨滴声响。
他说:“我想你。嘎子,我想你。”
随后阿云嘎就很久没有消息传过来。郑云龙还没想懂为什么他要直接说,但他抓住了一点儿阿云嘎转圈的缘由。
他有话想说,说不出口,他就开始说点无关的,堆过来,看起来很大,其实底下带着躁动。
郑云龙摸到这个,顺着他的背脊抚,他什么别的问题都没回答,问阿云嘎:“我想你,你想我不想?”
阿云嘎哑口无言,好久好久才传来一句:“我也想你。”
很久。
郑云龙简直可以看见他不停地挪开删除重说,说到好像觉得恰当的位置才发出。这么的可爱,这么的叫人心软,郑云龙本来不是个直白会把爱和想说出口的人,但今夜的阿云嘎叫他怜爱,说了一次之后,后面也没那么难。
郑云龙说我很想你,别的不重要的敷衍过去,偏认认真真说了好几次我想你。
他这样换阿云嘎有点儿招架不住,但没关系,郑云龙知他自己在做什么,他飞机搭着回去了,找到了人,旋即在阿云嘎的“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的疑惑下抱住了阿云嘎。
他说:“因为我想明白了,我想你。”
看得我心疼……要走过多长多远的时光,才能幸运地发现、日夜思念的人还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