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嘎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都没感觉自己闭上眼,又让人喊了起来,郑云龙搁那小声喊嘎子嘎子,小孩儿在郑云龙手上震耳欲聋地拉开嗓子哭。
郑云龙又要喊阿云嘎又要哄小孩,阿云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跟两眼一起醒过来的还有鼻子,臭得很,小孩粑粑那股味儿往鼻子里窜,还没清醒透就忍不住想呕,再往四下一看,屋子就跟轰炸过似的。
无论当初弄什么奶油风田园风极简风新中式,和室内设计师讨论了多少方案,花了多少力气盯工班,生了小孩都得走一个乱七八糟一片混乱风,到处是小孩的东西,出门包婴儿车温奶器,奶瓶尿布湿纸巾,阿云嘎物理学从来不好,前几天刷短视频听到个AI装模作样地给人科普熵是个什么玩意儿,半天没听明白,郑云龙当然也没听明白,现在忽然间无师自通地懂了,郑云龙手上那个小孩就像砸到牛顿脑袋上的苹果一样,阿云嘎顿悟了,怎么都收不干净的屋子就是熵增的过程。
阿云嘎像战场上被砲击过的士兵一样口齿不清地问:“这是怎么了?”
郑云龙眉头皱成八字,愁眉苦脸:“拉了,尿布还满了。”
无论尿布商家再怎么宣称能装,事实上尿布里还是没能真的装下一个宇宙,也没法连通黑洞,两个人试图平衡一个刚在学爬的小孩和工作的后果就是会有这种时刻:小孩尿布满了,郑云龙刚想展现一下父爱把娃抱起来的时候又来一泡,尿布负荷不住炸了,又弄脏了尿布台又弄脏了地板还弄脏了爹,阿云嘎已经累得睡着,放下来会弄脏别的地儿,小孩一边给脏尿布弄得难受,他最后只能举着一个大哭宝宝凑过来喊阿云嘎起床。
感觉就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题目,小孩哭了,电话响了,灶上热水烧开了,先处理哪个,生活里就是各种各样类似问题的变体,足以把人烧得焦头烂额。
还好他手长,能让娃离他耳朵远点,但如果他可以,他会拿个棍子挑着小孩的尿布一边来叫阿云嘎。
阿云嘎大半其实是让小孩哭醒的——但这都哭成这样了还是花了好一阵子才让他醒来,足见育儿过程的绝望。
郑云龙也不想把阿云嘎喊起的,能睡是福,养小孩这么久以来就是两人争分夺秒地睡觉(不拘各种形式地睡),然而现在真忙不过来了,无奈之下也只好喊。
阿云嘎熟练地从抽屉里摸出来薄荷油,往鼻子下抹,又往郑云龙鼻子下抹,郑云龙胡子长出来了一点,看起来被小孩的臭粑粑臭得头昏脑胀,阿云嘎问他:“哪里要清?”
郑云龙说:“帮我开个窗吧,散散味儿,再拖个地板,我把尿布换了。”
阿云嘎说好,伸个懒腰爬起来,倒是不敢打呵欠深呼吸,这味儿太辣鼻子眼睛,郑云龙伸着胳膊喊祖宗别哭了,阿云嘎开完玻璃窗透气,转头看这个样就想笑。
但看着地板又笑不出来了,开始拖地,郑云龙在背景里呕个不停,小孩倒是渐渐不哭了,拍上痱子粉的时候还挺高兴,过了会儿郑云龙满头汗地出来——还带着味儿,阿云嘎捂着鼻子:“你也赶紧去洗洗,衣服洗的时候搓一下。”
意思是别直接丢脏衣篮子里了,跟一般衣服洗都怕有味道,郑云龙悠悠地横他一眼:“嫌我了?”
他往阿云嘎那儿走两步,阿云嘎倒退三步,承认得很坦然:“嫌了。”
郑云龙就想大鹏展翅扑过来,阿云嘎说:“弄脏了我的衣服你得帮我洗干净。”
好吧,郑云龙只得嘀嘀咕咕地自己去洗洗,洗的时候阿云嘎把门口这块地拖干净了,把拖把也扔浴室里,让郑云龙记得把拖把也洗洗。
然后他绕回去小孩床前,哎,还是好可爱的,这个时候反应更多点了,很会笑,咯咯咯的,阿云嘎就没看过这么可爱的宝宝——也没见过这么能拉的宝宝,他伸手去摸摸小孩肚子,再玩儿一下,把手指递给小娃娃抓着,郑云龙擦着头发过来了,带着沐浴露的香味。
阿云嘎问他:“晚上吃什么?”
郑云龙眉头又皱起来。
“吃不下了,感觉现在呼吸都还有味儿——你闻闻,我手上是不是还有味道?”他鼻子大,在那里嗅嗅嗅,还要来给阿云嘎闻。
阿云嘎连忙骂:“你别给我闻!”
唉,心理上总觉得还残留着粑粑味呢,算了,还是不吃了吧,吃不下。
“……还是我们吃螺蛳粉,味儿更大,能盖住……”
郑云龙给他的眼神阿云嘎一辈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