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找吃饭,餐厅离停车场有点儿距离,天还没全暗下,挺热的,到包厢时有人招呼,看到他们家小孩儿居然迈着两条小短腿自个儿走,都还有些惊奇。
阿云嘎家的这个是宠出了名的,常常看见她骑郑云龙脖子上,郑云龙乐意得很,她早就练成一套完整流程,绕着郑云龙伸出手喊爸爸,爸爸,再跳两下,郑云龙就蹲下来,手扶住让她小猴子一样爬到肩膀上。
阿云嘎也抱她揹她,但郑云龙不乐意他多折腾,记着他腰不好,于是不算多,只有阿云嘎一个人带的时候小孩儿老老实实给牵,要是郑云龙也在,那就是多半实行娃不落地的策略。
这些叔叔她都认得,逗她:“怎么,长大了不要骑肩膀啦?”
阿云嘎把小孩牵到位子,倒没要儿童餐椅,包厢有点窄了,再搬一张实在挤,东西放好了一边说:“没呢,大龙最近腰伤,我不给她骑。”
家里有娃的诧异了:“哟,这么乖,你说她就听?”
养娃的谁不知道,说是一回事,小孩儿听不听是一回事,有的脾气闹上来,才不管爸爸妈妈累不累病不病,这种最要命——也不能全怪孩子,只是有的时候还太小,理解不了;现在一听阿云嘎说,当场就要讨论下父母经。
结果郑云龙摸摸鼻子,阿云嘎那边挺了挺胸膛,正要说点家里的威严规矩之类的大道理,他很有权威,郑云龙这边就把他台子拆了,朝小孩儿那里倾身,伸手给她倒果汁,跟她说:“你自己给叔叔讲怎么不爱骑肩膀了。”
小孩儿胖爪子捧着杯,咕咚咕咚喝几口果汁,睁着一对儿漂亮大眼睛:“肩膀……那个……硌屁股。”
说完嘿嘿笑,郑云龙也嘿嘿笑,阿云嘎瞪他们父女两眼,还是不情不愿地承认:“大龙演戏瘦得太多,她刚好也嫌坐着不舒服,就不爱骑了。”
确实,郑云龙现在肩膀瘦得薄薄两片,还硬,小孩儿只是喜欢躲懒,要是硌得屁股疼,这个懒躲得还有什么意义!说到底,和他阿云嘎的权威没什么大关系。
而且夏天天还热,他们父女俩都爱流汗,爸爸肩膀颈子后面都湿漉漉一片,小孩儿再一往爸爸肩膀上骑,那不刚好给郑云龙遮阳——又湿又晒,更不爱要了。
还不如自己走呢,自己走累归累,但郑云龙阿云嘎两个人都长得高,她刚好还能躲阴影里,遮阳帽一戴做朵长脚的小蘑菇,比在爸爸肩膀上烤干舒服。
她自己会躲,他们俩就不担心她晒坏,顶多累了抱一会儿,这下听到原因大家都笑起来,别看小孩子年纪还小,实际上很精的,要什么不要什么他们分得可清楚。
好在宠归宠,小孩儿性子还是好,这种饭吃得久,又喝酒又聊天,大多是郑云龙喝,阿云嘎不喝就多顾点儿娃,给她拆点肉吃,带她上厕所,来了要扒壳的海鲜这算郑云龙的活儿,那么大个虾,他酒杯一放下,嘴上还跟人家说话,把虾子夹进盘子里,那钳子似的手指头几秒钟就扒完一个。
小孩儿那边丢一只,阿云嘎那边丢两只,阿云嘎给他夹回来一只:“你别老顾着喝酒,你也吃。”
他给推回去:“给你扒的,你自己吃,要吃我自己剥。”
说着也给自己夹了,阿云嘎这才低头去吃。
郑云龙自己剥的时候就没那么讲究,低头就着吃,随后湿巾把手一擦又接着喝。
小孩儿吃饱了喝饱了就得睡,坐在大椅子上,她往下缩起来枕着阿云嘎大腿也不会有人说,阿云嘎把准备好的外套给她盖,一边拍她,有人要干杯就拿起茶水。
总得留一个人开车。
吃了好几个小时有吧,小孩儿睡累了还中场休息,爬起来再吃个虾,吃个大贝壳,吃碗粥,又饱了,带去上个厕所再擦擦嘴,又接着睡,他们要回家的时候还没醒。
郑云龙说要揹她,阿云嘎有点儿狐疑,还扶着怕他把小孩儿摔了,问他:“你行么?要不我抱上车。”
郑云龙把她颠了颠,酒意上脸,但其实也没那么醉:“还行,怎么不行?”
虽然瘦多了,但走得还是很稳,他们两个加一个小的往停车场走,外面入夜了还是热气扑面,小孩儿手臂挂在郑云龙肩膀上,睡得嘴巴张开。
阿云嘎看着郑云龙,胡子冒头了,脸颊发红,他很小心这一大一小别摔了,但也不会否认他很喜欢这种时候。
郑云龙说:“我还没老得背不动呢。”
“现在不背,以后背不了喽,那不得趁现在多背一背。”
阿云嘎停了下,郑云龙过了片刻才发觉阿云嘎没有跟上,转头问他:“嘎砸?”
阿云嘎刚好把他转头的这一刻拍下来,他穿着旧了的深灰色短袖,黑色裤子,穿了件拖鞋就出门,背上背着他们的女儿。
郑云龙未来迟早有背不动她的一天,但起码这个瞬间会被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