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爱你
大龙人不坏,这是阿云嘎很早意识到的事,就是还像孩子。可不是孩子么,上大学了,不只大龙,好几个同学都这样,想着玩,以为高中过完了就自由自在,没想到学校里练舞练唱强度这么高,苦得很;和那些从小练跳舞的又不同,大龙以前没被按着开过筋,这会儿练了就更苦,累得他呲牙咧嘴动弹不得。
阿云嘎当班长总得管着,郑云龙脾气一上来就有些呛,皱着眉头虎着脸,扭着头喊东偏往西——但抓到了他的窍门之后也很好带动,阿云嘎这花了多少眼泪练出来的,到底把郑云龙弄服气了,等后边大男孩儿和他熟悉起来,知道了他那些事,就像盘顺了的猫一样,捏着爪子给他剪指甲都不挠人的。
所以阿云嘎把秘密告诉他似乎也不奇怪。
主要是一个宿舍,就住在对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了什么事儿他还能帮着瞒。可能是某种直觉,阿云嘎他的直觉一直很强,约莫是放羊放久了,看眼睛就知道,郑云龙心软得像一团羊毛,对他还有点依赖;倒不是宿舍里其他人不好,但他们没有郑云龙这种对他不自觉地亲密和靠近。
那天去喝了酒,阿云嘎看着郑云龙松弛下来的眉眼,还有两团傻不兮兮的高原红,忽然就想起了他的羊,忽然就把秘密说出口了。
后面喝得很多,两人回宿舍囫囵睡过去,隔天醒来,郑云龙呵欠打到一半眼泪挤出来挂在眼角,猛地想起了阿云嘎往他脑子里投的炸弹,低头往下就问阿云嘎是不是真有这事儿?
阿云嘎把报纸摊开在桌上,头都没回:“昂。” 上面磅地一声,郑云龙撞到脑袋了。
不过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变化,顶多偶尔郑云龙会对他冒出来一点儿不合时宜的紧张,有时候看着他发呆,但阿云嘎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中,所以还好。
就是他的生理期来这件事把郑云龙吓坏了。
阿云嘎来得一直不准,以前打工什么的时候累得很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来,他还觉得挺好,来了麻烦不如不来,可现在到学校之后,他进入了一种比较安定的状态,他的身体好了些,这便又开始来了。
在男生宿舍里遮掩这个是比较麻烦,身体构造用卫生巾也不那么方便,垫上了容易弄脏,更是时时刻刻都得提着心,阿云嘎自己光烦这个了,没想到居然能见着一个比他更焦虑的郑云龙。
阿云嘎来事儿身上反应大,他人瘦皮肤白,一疼之后嘴上血色都没了,难得早上爬不起来床,用气声喊郑云龙,郑云龙迷迷糊糊睁眼睛对上对床疼得蜷起来的人一下全醒了,手忙脚乱爬下床低声问他怎么回事儿。
阿云嘎白着脸的样子太吓人,是以郑云龙接受他来生理期居然接受得极快。
阿云嘎昨晚把手机放在下边桌子那儿充电,郑云龙帮他发短信给肖杰请假,明白他这事儿不打算闹得人尽皆知,看时间差不多了把舍友晃起来让去上课时只说了嘎子身体不舒服,让他们动静都小点儿。
阿云嘎裹在被子里,像只虾米一样蜷着,边听舍友们刻意压低了声音,等关门之后郑云龙在他床边冒了头,阿云嘎睁开眼睛看他:“你没去上课?”
郑云龙嘟嚷两句不想上之类的,眉头都要皱成八字了:“怎么回事你,这么难受?”
正常。阿云嘎说。然后就看郑云龙表情像生吞了五斤苦瓜似的,这会儿他反倒有点想笑:“我疼又不是你疼,你皱眉毛做什么?”
郑云龙挠挠头,问他怎么样能好点儿,阿云嘎哑然,这么多年他都自己熬,忽然有人问能不能帮他做点什么,他却想不出来,半晌他道:“你帮我倒杯热水吧。”
郑云龙说好,下去拿了他的保温水杯就跑,等回来的时候郑云龙把水杯递给他,还是踩在爬梯那儿,巴巴地看着他喝水,头发睡乱了翘起来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阿云嘎只稍稍沾了沾口,没喝太多,他把保温水杯转紧放到一旁,还想赶郑云龙去上课,但这种时候郑云龙很不好说服,他像动物园里面的熊那样在他们的宿舍里踱过来又踱过去,然后决定了他不。
“我就在这儿待着,免得你需要啥找不到人。”郑云龙说。 阿云嘎知道自己该拒绝他这样孩子气的做法……但是不晓得为什么,他没有,他说:“那好吧。”
这种感觉不坏,很不坏。
郑云龙又问他有没有要什么,他的眼睛很亮,这个时候不像小羊,或者猫,像一只小狗,好像他需要阿云嘎给他一点他能办到的任务,小狗看着人的时候能这么认真地让人感觉到被爱。
但阿云嘎真想不太到了,他总不能让郑云龙替他分担难受,他张张嘴,最后说道:“我有点儿冷。”
他想的本来是郑云龙可以把毯子借他,这几天北京又冷了,还下雪,宿舍楼老旧,暖气总觉得似有若无,有又好像不全有,加上阿云嘎现在情况特殊,手脚都是冷的,埋在被子里热不起来;但没想到郑云龙不止把毯子给了他,把还有余温的热水袋拿去重新灌了热水,毛巾包上以后塞他被子里,接着人也上来了。
摸了摸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脚,发现确实挺冷之后贴着他躺下。
阿云嘎想笑,问他:“干什么呢?” 郑云龙却很认真:“这样暖得快。”
是真的暖得很快,阿云嘎抱着那个热水袋侧躺,背后有着温暖的体温,郑云龙两只脚夹着他的脚,很认真地要给他驱寒。
阿云嘎笑着说他这样好像在他们草原上,要是冬天太冷了,会把小羊抱进屋里一起睡。 郑云龙在他背后配合地咩——一声,阿云嘎纠正了几次他的羊语发音:不是这样咩,要那样咩。
忽然之间好像也就没那么难熬,阿云嘎发现,他睡得比他以为得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