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一下定义
阿云嘎是男人,阿云嘎是女人。
十几来岁的时候他练跳舞,阿云嘎性子里有那么些柔软的柔和的部分,他被那些人压着开筋,疼得额角抽搐掉眼泪,大腿内侧的筋像被扯开,撕裂,一点一点地被按下去,一天比一天压得更开。
很痛,跳舞是这样的,跳舞时候的乐声挡不住那些人恶意的目光,他在锅炉房里哭,哭到停了,然后决定剪下那些使他受到欺凌的部分。
使他像女人的部分。
阿云嘎学着更像一个男人,阳刚的男人,他走出草原,来到北京,他到达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然后披上他的伪装。
这次不用任何人压着他开筋,他是他自己最狠心的矫正者。
阿云嘎觉得很好,没什么不好,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男人让一切都轻松很多,他装得那么像以至于偶尔几乎能忘记原本的模样。
但有的时候阿云嘎还是会为了漂亮的东西驻足。
阿云嘎是受到同学们喜欢的,依靠的,女孩儿们喜欢他,男孩儿们也喜欢他,他不会打球,女孩子们乐意给他看新做的指甲,新买的项链手链;阿云嘎能辨认出来他们与他先前遇过的那些人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被保护得很好,很天真,还善良,假使阿云嘎与他们不一样,他们也只会说那很好——因为是阿云嘎,那可是阿云嘎。
所以阿云嘎被剪下的那些部分又缓慢地生长,他举起手要演Angel。
裙子,高跟,假发,指甲油。
他躲在他的伪装后面欣赏自己抹上了蔻丹的手指;其他男孩儿们说为艺术牺牲,这是个好理由,阿云嘎一起跟他们为艺术牺牲,和大龙交扣着手指走。
因为是为艺术牺牲。 当然他也有很多不喜欢郑云龙女朋友的理由。
他们是朋友,阿云嘎是他的班长,他的大龙依赖他呀,他会说你们现在也不一定就要定下来,他垂着眼睛可以给他列出来一二三四五个你们不合适的原因。
然后等过了一阵子,郑云龙又单身了,阿云嘎会跟他确认,大龙,你现在单身了是吗?那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吧怎么样?
郑云龙说现在没啥想法。
阿云嘎去问了人,工作的时候顺口就问,哎呀你们这个女孩子有没有男朋友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呀。
但他不是不知道大龙不会要,连见一面都懒。
有的时候很难把控尺度,关于郑云龙新交往的对象,要问什么,问到哪里,你喜欢她什么,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能说她不理解你,不能说她和你没有共同话题,不能说她和你没有一致的兴趣,不能说我比她们更好看。
要怎么不去显得打探太深,又要怎么不在听闻分手的时候露出微笑。
阿云嘎在娱乐圈工作,一个合适的男人的模板能让事情简单许多,而且他三十多了,似乎也已经不是该为了感情哭哭啼啼的年纪。
但那些东西出现了,长出来了,他扮杨玉环的时候会谦虚地说自己还不够好——可是他清楚知道他是美的,他可以有多美,他喜欢他自己的这种美。
和他共事的演员开着玩笑地叫他小公主,有些东西总是藏得不那么好,尤其他忙累的时候,在安全的对象面前他多少会放松。
他喜欢学那些女演员演戏跳舞,茱丽叶,或者海蒂,像无聊的小男生的把戏,所有真实的渴望被摺叠夹藏在这种搞笑的扮演中。
他在上妆的时候要抹口红,长至肩膀的头发让他看着像个女人。
阿云嘎对着镜中倒影说:“我好像个女人。”
旁边的人便笑他,夸他,说他是小公主一样,他好似高傲地抬起下巴,拨开头发,接受了这些称赞。
但在回去的车上,阿云嘎靠向车窗,车窗上的倒影贴着他的脸,像他亲密的姐妹,恍惚间倒影似乎还是带妆的那张面容,像他十年前的妆,十年后的妆,所有他想要而不敢大声说他想要的自己。
一个女人。
而郑云龙,郑云龙尊重他,郑云龙佩服他,郑云龙敬爱他,哪怕他们是亲密的朋友,依然如此,阿云嘎低下头看着手机,郑云龙喊过他嘎子,或者嘎子哥,他们是兄弟。 阿云嘎咬住下唇。
他这个年纪了,这么成熟了,早就知道不该想一些别的,不想为了随便什么失了体面——但郑云龙却也不是随便什么。
他不能问郑云龙你能不能像爱一个女人一样爱我,把我当作女人一样抱我。
他不要那种遥远的如给菩萨烧香般的眉眼模糊的尊重,他要的是狎昵与炙热的体温,他想要郑云龙抓住他,让他无处可逃,像他们曾有过的吻。
只是阿云嘎到底不是。
车窗外下雨,雨滴在玻璃上滑落,让他的倒影看起来扭曲地哭泣着。 阿云嘎抬手轻碰脸颊,确认了颊侧一片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