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用的
阿云嘎半天没睡着。
他睡床的这一侧,埋在被子里,侧着身一只手压在枕头下,被子几乎盖过他的脸颊,只露出鼻子呼吸,另一边床是空的,他现在觉得很烦。
可能跟暖气太热了也多少有点关系,睡不好,供暖之后到底用不着这么厚的被子,得怪郑云龙,他就喜欢盖这么厚的;睡衣触感也不对,阿云嘎手指去抠被子的粗糙边边,闭上眼之后眼睛在眼皮子底下乱转,怎么都睡不着。
郑云龙。他现在想起来这三个字就得用鼻子哼哼,这股气在睡前倒立了半小时都没消,虽说是已经不记得吵的什么了——吵架这事儿吧,就像杂乱的毛线团,理智上知道这玩意儿有个脉络,从头到尾就该是一根线,但奈何东拉西扯,最后成为了混乱的一团,阿云嘎只记得他不高兴,到这会儿不高兴什么,要他说他也只能翻来覆去强调:“我很不高兴。”
郑云龙也罕见有点真火了,冷了一张脸抽了薄的那条被子去客厅睡,阿云嘎现在想,就是差的那条薄被子,他现在觉得他要那条薄被子才能睡得好。
可这就是郑云龙的错,他又抠抠手指,因为热把脚探出去被子外,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能适应只有脚在外头,默默又把脚收回来,用脚压住了被子边边,像一只不高兴的蚕茧在床上。
郑云龙生气之后很麻烦的,他难得对阿云嘎生气,少有的几次要好久才能好,阿云嘎光想就烦,但现在他最主要想的还是那件被郑云龙带走的薄被,他像离婚抚养权被剥夺的一个母亲那样的想着那条薄被,是越不在身边越想,偏偏又没想好是不是要出去找那条被子。
出去找总觉得像是服软,而阿云嘎不想服软;他可以对很多事情服软,可不包含一个惹他生气的郑云龙。
深夜里面感觉他的脑袋瓜都要喀啦喀啦运转出声音了。
现在这条被子的味道闻起来也不大对,差了点什么,他把鼻子埋进去嗅了嗅,又更想那条薄被,要是那条被子盖在他身上,那他现在肯定已经睡着了。
那不然还是去把被子拿回来吧。最后阿云嘎想,睡觉很重要,他去把被子从郑云龙那儿抽回来,不只能睡着,还能展现他不向郑云龙低头的决心。
阿云嘎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他手跟腿一蹬,被子就被他掀开,他坐起来脚塞进棉拖里,顺手拿起旁边的手机,摁开屏幕照亮前面的路,他打开门,外面屋子黑洞洞的,探头出去没听见声音,阿云嘎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他们家沙发买得大,就是方便睡的,两个人工作都忙,有时候凑一起看个电影就一起靠着坐沙发上睡着;偶尔也有这种时候,郑云龙脾气可真大,房间都不睡了来这儿睡,阿云嘎撇撇嘴,手上手机的光照到沙发这一侧两只大脚,他再把手机往上移一点,嗬,阿云嘎睡不着,他倒在这儿睡得香啊?果然阿云嘎找到郑云龙腰间那条薄被,瞪了睡得全无知觉的人,伸手就想抽走被子。
郑云龙睡着了手倒还紧着,阿云嘎又不想吵醒他,分了几次才把薄被抽走,抽完了抱上,对着睡死的男人又哼了哼,这才抬着下巴裹着薄被像女王摆驾回宫一样回卧室去,在床上他那一侧躺好。
——但还是不对。
他把那件厚被子推到郑云龙睡的那一侧了,裹着薄被躺上去,怎么说呢,薄被味道比较对了,但又有点太轻,床垫总觉得也不合他的心意。
阿云嘎翻过来又翻过去,郑云龙睡得嘴巴都张开的那张脸时不时就在脑海里浮现——阿云嘎恨得想把他叫起来让他别睡了,可他现在又不想看见一个醒着的还没法哄的郑云龙。
那可能是垫子的问题,最后阿云嘎想,他的头发蹭乱了也没管,坐起身来,还是裹着那条被子,脚套进拖鞋里,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来,又往客厅走。
而郑云龙和他三分钟离开前一点变化也没有,睡得好熟,阿云嘎凭空就生出来一股嫉妒,他思考了一下,最后也没有把郑云龙叫起,走到茶几和沙发之间,阿云嘎把郑云龙往里推,反正郑云龙瘦了可多,挤挤也不是不行,给阿云嘎这么铲了半天,郑云龙发出来几声模糊的咕哝,终于是让他铲出来一块能睡的空位。
阿云嘎裹着薄被子躺下去,又把郑云龙挤得不得不侧过来睡,阿云嘎几乎半躺在了他身上;为表他没有要跟郑云龙和好的决心,脸还是朝的外面。但最后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薄被子给郑云龙分了一点儿。
他躺着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嗯,这下子感觉终于还是对了。
阿云嘎睡着了,他身后的郑云龙微微掀了掀眼皮,深吐了口气,大手一伸,终究还是圈在了他的腰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