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
创作总伴随阵痛,起码于郑云龙而言是如此,好比持刀自剖,划开腰腹,让柳叶刀在皮层内逡巡,搜索到他和角色间共振的神经,扯出,然后接上。
像是输血,他与那个角色相对而坐,让他的血液流入那身躯壳,再让那些血液带着那个角色的喜怒哀乐回流,然后木马泥人便睁开眼,吐出第一口浊气,活过来。
这些角色,在他演出的时候,必然会染上他的习气,而他也必然会得到一些角色的馈赠。
托身,或说降临,他张开双臂迎接,让他们暂居体内,在舞台上恣意活过一段华彩,然后在最后一场谢幕将他们送走。
耗神之至,每一回郑云龙都得元气大伤——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出戏慢,偶尔他还能感觉到血脉中那些蠢动的,被放大的情绪。
但是分离有其必要性,郑云龙也不会依依难舍,戏罢了,好好道别,好好休息一阵,他又恢复过来,能再紧锣密鼓地投入下一阵。
有的时候,在遇到相似的人的时候,以相近方法入戏的同事的时候,曾经被用以当作媒介的神经会泛起稍许震颤——大部分的时候过会儿就好,如涟漪散去。
可也有例外,一个人,是他唯一的例外。
许是少年时候还不懂得如何分配力气,让自己与角色靠得太近,他们几乎成了那些角色而角色成为了他们——或者压根是他们找到了太多于是就算离开,就算远去,只要再靠近,所有的努力都会决堤,而遍佈发肤之下的神经便振动战慄。
他知道对方也一样,他们是最好的兄弟,他们在无数个日夜之中相对而卧,他们的轨迹汇流成一条江河,挟裹着往前奔流不分你我。
郑云龙怎么会认错,那是频率相同泛出的共鸣。 像是音叉,敲一下。
嗡——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