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仁娜母女看到他们的时候很高兴,两个女人在冬牧场,一个还是孩子,确实有些吃力,何况久不见人,任何一点变化都叫人欣喜。
旷野里杳无人烟,离他们最近的人家都还隔着山头,空旷苍茫一片。
先前找人来报信的时候便和萨仁娜说过这个孩子,贺同从车厢里躬身钻出,听见马蹄声时,萨仁娜恰好在外头干活儿,远远地便看见他们的勒勒车。
她走到毡包前等着,从贺同手里接过婴孩,孩子被他们用包被裹得密不透风,就怕路上染了风寒。她的姿势与伊德尔一般熟练,问他们:“一路上还好不好?”
贺同说一切都好:“伊德尔更辛苦些。”
贺同不识路,赶车多半是伊德尔来,他们那天回去收拾了行李,隔天安排好便开始赶路。
听见声音,纳木罕从毡包里出来,跟在萨仁娜身后,探头有些好奇地端详萨仁娜怀里的孩子,又怯怯地看了贺同一眼——她还记得数月前那一遭,大人不曾仔细与她说过,但她依稀能拼凑出贺同与伊德尔曾有过过去,也记得在贺同到来以后,家里持续了一段时间的不愉快。
贺同对她微笑,纳木罕躲到萨仁娜身后看他。
伊德尔将行李从车上往下搬,贺同回身去帮忙,两架桦木小车里几乎是贺同所有家当,包含他看诊的家伙什。
东西都放在箱子里,放到草地上,伊德尔又忙着将马赶到蒙包后面解下车套,让马休息饮水。
贺同则搬着箱子进毡包,纳木罕替他搬了小件的。等到伊德尔进来的时候,毡包中间的炉子已经升起,烧得相当旺,煮起了中午饭。
还有前几日留下来的饼子,萨仁娜估他们这几天到,做的多一些,反正放着坏不了,撕碎泡进热汤里便好吃。
外面风很大,但蒙包里相当温暖,萨仁娜让纳木罕拿出毛皮铺开,还有垫子方便休息,伊德尔解下沾了雪的帽子,开始问起萨仁娜她们在这里过得如何,家里现在最需要帮忙的是哪些事儿,萨仁娜一一和他巨细靡遗地说了,连纳木罕长高几公分都与他讲。
伊德尔说:“皮子还有,冬天里面给她做双靴子吧。”
做靴子用皮做,萨仁娜的力气不够,得伊德尔来,萨仁娜说先不急,羊圈需要固定,这个得先做了。
还要翻出来小孩的衣服,布尿片,这些都是收在箱笼深处的,晚点儿找出来,养孩子就方便得多。
伊德尔吃得很快,吃完了便问萨仁娜羊圈哪边需要加固,他去处理,萨仁娜却让他坐下来休息。
“也不一定要急在这个时候,你先睡会儿,床给你铺好了。”她说道,一边又给纳木罕的小碗里添了肉:“赶路这么耗神,别伤了底子。”
伊德尔确实是累了,也不再推辞,洗了脸和手脚,换了外衣便钻进去铺盖里面睡。贺同边吃边端详,蒙包比起上回他看到,撑得更开了些,之前有些逼仄,但现在住下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却没什么问题。
恐怕是搭建起来的时候,便想到了后来贺同会跟来,这才将木架哈那撑开了,把毡包搭得大一些。
贺同还没想好怎么问,萨仁娜已经问他要不要再添点儿,贺同赶紧双手递过碗去说谢谢,让萨仁娜再舀一瓢带肉的汤进来。
赶路的时候吃干粮,烧水要紧着给孩子泡奶喂着喝,现在有了热汤,一下子像活过来了,浑身暖洋洋的。
萨仁娜一边和他说家常:“我们这边用车运,都算还好了,有的人家用骆驼牵,要上山去,那才叫受罪。”
勒勒车上有小车厢,人还能往里躲点风,但骑骆驼那是一点儿遮蔽都没有,得生生挨那种风雪,冻得厉害,骑马骑骆驼几天下来,能让两条腿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我们那个车上放了厚帘子,挺好的,风进不来。”贺同说道,又说:“羊圈那个,一会儿我去弄了吧,你教我下。”
大多时间贺同待在车里,只是伸展不开,还没有伊德尔那么累,现在活动下也好。
萨仁娜点点头,笑眯眯地:“有你在真是帮大忙了。”
她又指了身后说:“晚上的话,你和伊德尔睡一边,我和纳木罕睡这侧,应该会方便点儿。”
让伊德尔与他们挤一侧就太窄了,但别人去与贺同睡一边又都不合适,想来想去,居然只有这种躺法。
贺同看着张张嘴,问萨仁娜:“他要不愿意怎么办?”
萨仁娜将没有编进辫子的发丝顺到耳后:“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会妥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