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两人都不曾合眼,贺同本想让伊德尔去睡,伊德尔只轻飘飘瞥他一眼,问道:“你一个人顾得来?”
这显是相当不信任贺同自己照顾甫出生不久的婴孩。
对此贺同心里也没底,也就不再坚持,他把帘子拉开,让伊德尔靠坐在床上舒服些,又能及时看见他们需要什么。
书桌前的椅子掉个头就对着床,贺同将孩子抱在怀里,这个夜晚好像格外漫长;这么干坐着总有些枯燥,叫沉默变得难捱,贺同看着婴孩恬静的睡脸,向伊德尔开口:“你说这会是谁家的孩子?”
伊德尔思考片刻,缓缓道:“年纪差不多的姑娘……要问应当能问出来是谁。”
如若要问,其实没有那么困难,岁数比纳木汗大一些的女孩儿伊德尔大概知道,可这事儿最难的不是找到孩子的生身父母。
他方才就在想要怎么办,脑海里过了一遍可能的对象。
然而找到了又如何,人家不愿意要孩子,让他们把孩子领回去,这对孩子真的能好么?
他能想到这个,贺同自然也想得到,只能叹口气。
生下这个孩子的姑娘大概自个儿年纪都不大,出了这事情却没有结婚,估计碰上的也不是良人,这会儿瞒着父母将孩子生了,放到他们门口,他们找上门去捅破了私隐,大约还要叫这个姑娘再挨一顿打。
若是她与人你情我愿有了孩子,尚且怨不得人;但若不是,却要生出来更多波澜。
尤其伊德尔认识的几个姑娘都不像会做出来这事儿——不到走投无路,没有一个母亲愿意将孩子抛弃。
“能找还是要找找,”伊德尔斟酌着说:“就怕是受了什么委曲。”
贺同以前在医院听说过有人扔孩子,多半是年轻男女做事不计后果,还有些是家里女儿多,人口太多难养活便扔了;他不比伊德尔在此有相对牢固且深入的人际关系,觉得不一定就有什么隐情,更倾向是前面那种可能,随口发了发牢骚:“哎,现在的年轻人——”
说到一半,发觉伊德尔盯着他看不说话,忽地意识到什么,贺同猛地收住了声。
——真要说起来,他俩当年也是冲动不计后果了,可没资格说什么现在的年轻爱侣。
气氛登时尴尬许多,贺同心虚地摸摸鼻子,挪开目光。
年岁上来了,立场和角度不大一样,阅历也多了,有的时候会忘记年轻时候那种热烈和不顾一切,偶尔还会生出来点儿嗤之以鼻,浑不记得自己也曾在那个年纪过。
贺同觉得他们俩人之间不能就这么简单粗暴画上等号,不一样的,是以说之前根本没多想;但从结果来看,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好在伊德尔没有要和他计较的意思,只是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有心辩解,然而仔细一回想,越没有什么辩解的余地。
他想说他那个时候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走,然而他走都走了,时隔多年,再来表明这些心迹,似乎也没了用处。
好在这个时候孩子哼了几声,算是救了贺同,他们连忙低头去看,这事儿就此揭过不提。
后续几天两人都忙着照看孩子,贺同出去几趟,找了伊德尔相熟的人过来说这事情,让帮着寻摸一下人,不要声张,又辗转请人去和萨仁娜说一声这里绊住了,伊德尔会迟一些与她们会合。
冬牧场那边还有几户邻居,萨仁娜那边他们并不是很担心;这个不在他们意料之内的孩子比较让人放不下。
眼下伊德尔的手还不好活动,但他于照顾孩子一事上有经验,贺同又聪明,学得很快——只是再怎么省心的孩子,都免不了半夜哭闹,伊德尔对于婴啼的反应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睡得极浅,只要一听见声,他便醒转过来;贺同则是让伊德尔牵动着神经,总要赶在他爬起身前下床去哄。
他比伊德尔料想的有更多耐性,短短几日而已,抱孩子的手法已经熟练许多,喂了奶还会抱着他在小屋子里逛几圈,屋子就这么大,贺同不必点灯也不会撞到东西,便是撞到了,这屋里的东西也都没他结实,他坏不了,伊德尔只出声让他小心,不要碰着孩子。
贺同说他知道,随后张开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伊德尔顿了下说:“要不我哄吧?”
“不用,你睡吧。”
伊德尔便侧躺着,黑暗里朦胧能看到一点轮廓,他见到贺同抱着那个孩子,心里却生出来一点隐秘的刺痛。
他知道这点刺痛并不该有,但在这么深的夜里,如果他不向任何人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伊德尔在这一刻恨他的孩子不曾被生身父亲这么抱过哄过——他能不能被宽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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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再爱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