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尔受伤的这段时间,多是贺同来回小卫生院与毡包两地,贺同知道伊德尔放心不下萨仁娜母女,便愿意多跑几趟叫他安心。
伊德尔看在心里,嘴上却道:“你别累着马。”
贺同说不会的,马得多跑跑才会高兴;伊德尔听了以后觉得他不肯听话,倒不高兴了,生了一阵子气。
贺同不知道为什么伊德尔跟他不高兴,一会儿巴巴地与他说:“我很小心的,不会把马累着。”
伊德尔看也不看他:“我不管你。”
他这么跑,脸颊都冻红了,手脚也发痒,靠在火边的时候越烤越痒,伊德尔知道他肯定冻着了,最终还是忍不下去,问他:“你不晓得抹抹油?”
贺同茫然地看他,伊德尔叫他去拿黄油抹抹,末了盯着贺同抹完了,犹不解气:“亏你还是医生。”
他们多数时候是贺同待在前面,伊德尔待在后面,然而养伤的日子实在无聊,伊德尔哪怕不愿意多管贺同,也还是忍不住要下床走动干点儿活。
贺同偶尔出诊,遇到这时候有人来就医,伊德尔便和人家说贺医生不在,估计还要多久回来——并非他有意探问贺同去向,却是贺同离开前总要婆婆妈妈地确认他没有什么急的,然后又要把和谁去哪儿都给伊德尔讲清楚,末了再说何时回来,伊德尔想装听不见都不成。
贺同以前话很少,伊德尔竟不知道他唠叨起来话这么多。
后来又想,人还是会改变,这么多年他自己也有了变化,那么贺同有了些不一样也合理。
这里很多人都认得伊德尔,还能与他聊聊天;伊德尔主要伤在左手,其他就是走路慢点儿,但现在干活儿也没什么问题,他还能给来看病的人烧点热水。
等贺同回来他就绕回去帘子后面待着。
贺同看见他给人倒热水,几次等人离开了同他说不必做这些,两人因此吵了一架;不是真吵,贺同就是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要伊德尔休息静养。
没完没了唸得伊德尔头疼。
他是伤了又不是残了,叫他整日躺在床上才难受,烧茶倒水能费什么力气;伊德尔气恼一上来,说他早该回营区去了,难得提了声音瞪了眼,只道当兵什么苦没吃过,伤得更重也有过,这算得上什么。
贺同一下子便闭上嘴,不说话,伊德尔看见他鼻子眼睛又红了,转身走出门去。
外面开始飘雪了已经。
伊德尔觉得自己没错,他没有贺同想的这么弱——他是家里的主心骨,他照顾萨仁娜和孩子,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贺同的这种忧心毫无必要,尤其伊德尔多年都是如此过来,被他这么对待,伊德尔只觉得浑身都不对。
但天色明显地暗下,没听见马蹄声离开,过了片刻,在屋里绕了几圈,他还是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去拿贺同的大衣。
他心里想贺同好歹是个医生,总不能让他冻死在外面,又想贺同这么大了还不懂事,生个气这么冷往外跑。
他出门的时候被冷得一激灵,伊德尔把大衣挂在受伤的那手上,提着防风灯,眼睛去找地上的脚印,却发现那脚印没有走远。
这个小卫生院带着个马棚在边上,很旧了,贺同还花钱找人修整,让纳木罕的马儿在里面住得舒服。
贺同的脚印就延伸到里面。
伊德尔走过去,马棚里面温度高一些,贺同在里面刷马,听见伊德尔来的时候讶异地回头。
贺同看清他的时候皱起眉,放下刷子,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大步跨过来:“你怎么出来了?出来不知道加件衣服?”
他拿走伊德尔手上那件大衣就要往伊德尔身上披。
伊德尔冷着脸避开:“这是给你的,我身上穿得够厚了,不用。”
他们两人身高仿佛,面对面的时候贺同却给了他一些压迫感。伊德尔不喜欢这种感觉。
贺同无奈,只得拿了大衣,手去接过他手里的灯,碰上伊德尔的手指:“赶紧回屋吧,你的手才出来一会儿就这么凉。”
他催促着伊德尔走,伊德尔过了会儿,才发现贺同挡在风口,那往常才是伊德尔的位置。
防风灯在贺同手里轻晃,灯影摇曳。
贺同轻声说:“伊德尔,我不想和你吵架,你想做点什么就做,但是不要累着,好不好?”
这一生还剩下多少日子可以相处,谁也不晓得,他不愿意把时间耗费在与伊德尔争执毫不重要的事情上。
伊德尔的心好似被狠狠地撞了下。
互相珍惜吧😢😢
伊德尔你个笨蛋 在贺同面前你不必做家里的主心骨你可以做小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