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医生再来的时候,萨仁娜和伊德尔一起接待的他。就在毡包里,一张方几,伊德尔坐在萨仁娜身畔,贺同坐在对面,萨仁娜看着那个医生,觉得他的眼睛看起来像要流泪。
伊德尔的背挺得很直,像一堵沉默的墻,他不哭不笑,没有见到故知的喜悦,火炉烧得很旺,几乎炙人,孩子们在玩,不知道滚烫的情绪让他们起了多少灼痛的燎泡。
贺同说:“你结婚了。”
伊德尔嗯了一声。
贺同又说:“我回来找过你,我每年都回来找你。”
可是草原那么大,从东到西,贺同数了几个地方几个年份,萨仁娜意识到几次他们错肩而过,她看向伊德尔。
伊德尔没有看她,没有看任何人,声音平平地道:“那大概没有缘份。”
没有缘份,轻描淡写,他们招待贺同吃了一顿饭,萨仁娜从两人的交谈间听见了一点点过往,但也不够这空白的十数年。
贺同像是个试图挽回泼洒到地面上的水的人。
没有人提到他们的大儿子,是他的,他的,她的大儿子。
萨仁娜和伊德尔知道他,贺同不知道他。
在深夜里贺同问伊德尔,像是要一个答案:“我是不是该走了?”
萨仁娜问他住在哪里,他说是附近的人家,最近也在几里地外,但伊德尔没有开口留,于是她也沉默。
伊德尔开口道:“你走吧。”
贺同便走了,骑上马前他问伊德尔:“你还记不记得你教我骑马?”
伊德尔说:“不记得了。”
萨仁娜看见伊德尔的手在颤抖,他藏到了背后。
贺同离开之后他们很久没有歇息,孩子都睡下了,萨仁娜手上有活儿,她慢慢地做,像这十几年一样过,她不是一个问题很多的人,也不是一个要求很多的人,但她尝得出苦。
那也是她的儿子。
她问伊德尔:“你怎么不告诉他?”
伊德尔声音很哑:“……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多让一个人苦,没有必要叫他知道,所有伊德尔咽下去的泪水不用再叫他尝一遍。
萨仁娜不喜欢与他争执,可是她的眼泪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你该给他知道的机会。”
伊德尔背对着她,他穿着藏青色的袍子,其实肩膀并不宽,他深深地弓起背,萨仁娜凝视片刻才察觉他细微的颤抖。
伊德尔说:“纳木罕,”
这个名字几乎含在他口中,千钧重地压着他的舌头,伊德尔用眼泪凝结出来的珠子,他陷进流沙里的羊羔,他好久不能说出口。
伊德尔深深地吸口气,几乎要喘不过来。
他喃喃地道:“……纳木罕的嗓子,我想过的,我想过如果他在……”
伊德尔听起来这么的破碎,他在夜里发了高热,萨仁娜替他擦身,在白色的衬衫下他缠裹着白色的布条,萨仁娜将其解开,那里在他生产之后便涨起,哪怕没有了奶水也失去了孩子依然。
草原上,时不时有老鹰会把小羊捉走,小羊啊,这么脆弱,冻着了也会死去,母羊找不到小羊,仍然会不断地找寻,在夜里都能听见近乎凄楚的叫声,牠没有小羊吸啜的乳汁还是会鼓胀得牠疼痛。
伊德尔的高热让他流泪,他在夜里打着冷战,狂乱地呼号,又在要呼唤出名字的前一刻死死地闭上嘴,牙关敲击出咯咯的声响。
但萨仁娜还是听清了两个名字。
苦流淌在他的血管里循环,周而复始,找不到开始,看不见尽头。
好痛
我总是惊叹阿云嘎和他衍生角色咽下苦痛的能力 怎么能 怎么能 对自己这么残忍
太痛了…但又有纠结撕扯的美感😢
额吉会幸福的对吗🥺
啊贺医生,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