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龙用微信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应该说是有人问起他就打哈哈糊弄过去,头先两个月里面通讯簿里面除了阿云嘎以外没有任何人。然后王建新电话打来了,说你丫的是不是开了微信,还是不是哥们,够不够义气,当时早上九点,郑云龙好不容易绷着神经把剧演到一个段落,阿云嘎还在排戏也见不到面,于是倒在床上恹恹地补眠,王建新说什么他没听,把手机放到旁边,等到没声了再接起来:“对。”
王建新和他同窗四年朋友九年,对他什么脾气早就清清楚楚,心理素质锻炼得十分强大,骂了几句让他赶紧通过好友,说咱们微信上聊啊省钱。
郑云龙打死都不知道当初那个疼痛非主流小年青怎么就这么烦了,当初虽然烦但还没到这种大清早扰人清梦的地步。他从枕头里抬高脑袋三公分,从一串等他通过的好友请求里勉强翻出王建新的名字,接受后就又倒下去,没想到请求视讯的提示音响起来,就在他耳边震得他脑壳儿疼。
他直接拒绝掉,打下“老子不想大清早看你的丑脸”发过去,王建新又发讯息过来谴责他,一来二去郑云龙发觉他是别想睡了,只好爬起身来,胖子终于等到他不挺尸了,喵个不停让他赶紧给他弄早饭。
王建新显然已经通过信息化浪潮的冲刷洗礼,从一个会在人人网上发旋转木马的沙雕进化成一分钟手速上百字的沙雕,郑云龙皱着眉把提示音跟震动全关了才得到一两分清净。他没去看王建新到底给他发些什么东西,反正估计也不太有营养,退出与王建新的对话框,跳到阿云嘎那儿,那边最后的讯息显示的是通话已结束,就没新的消息,他按着手机问阿云嘎在干嘛,早上吃没有。
过了几分钟那边仍然没有回音过来,他烦躁的咂嘴,觉得都说微信比短讯快得多,眼看也不过如此。他从橱柜里拎出袋咖啡豆倒进磨豆机,接着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腋下夹着剧本就往客厅走。
七月变身怪医要登陆剧场,接下来数月他都要紧锣密鼓地排练,加上演出的时间,半年来估计都别想有空,而阿云嘎手中遗愿清单、阿尔兹记忆的爱情还有十一月的一档真人秀,将他们的时间生生错开,也许得到农历年才有得见。郑云龙掐指一算,biang的都要十个月往上,就是怀个孩子都得呱呱落地了。
郑云龙头疼得很,理智上他知道他和阿云嘎两个人,往工作上一扑是旁的都看不见的性格,奈何这厢他刚搞明白自己的心意不久,连往后几步该怎么办都还没定下,马上就要分离这么好几个月,他心里简直烦得可以。
然后他又去看手机,王建新发的消息已经一百多条,他点开来,大致扫过一遍,后面多数都在指责他肯定又没看他消息。郑云龙漫不经心地回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又跳出去百度怎么追求你的好朋友。
垃圾百度想也知道除了无痛人流和男科医院外啥都没有,知乎上全散发着小布尔乔亚式的清新香气,他想了想这似乎比起他郑云龙都更适合王建新,于是他就把两道连结都给了后者。
不出他所料王建新的电话下一秒钟就来了:“卧槽龙哥,你这是搞大谁的肚子了?还是染病了?还是终于发神经要做疼痛青年了?”
“操,你会不会说话,我不是看你比我更需要吗?”郑云龙哈哈大笑。
王建新说:“我需要个屁,你别忘了我可是我们宿舍里最早有女朋友的。”
郑云龙想起来这厮的确交了女朋友,而且还稳定发展,到现在都要七年了,估计王建新也是要属于英年早婚那一挂的。靠,不声不响的他都没发觉这家伙这么厉害。
“干嘛呢龙哥,你是遇上什么了跟我说说啊!”他认真的语气在郑云龙听来十分不靠谱,偏偏他又有着全寝拥有女朋友时数最长的经历,让他心下摇摆不定。
郑云龙在刚进大学那一阵也是交过一两个女朋友的,只不过全是她们自顾自地告白,他说行啊试试不久后她们又把他甩了,理由是他根本不喜欢她们,对室友比对女朋友都好。郑云龙吧,他现在二十岁后半要三十了,都还是没搞懂室友和女朋友之间有啥问题,为啥对了一个好就另一个就不高兴。
他试了一次两次都是第二次约会就吹了以后也就懒得搞了,女人心海底针,他郑云龙虽然从小青岛海边长大,一口气扑腾几个百米来回没啥问题,但他对下海捞针没啥兴趣,还觉着阿云嘎身边待着更自在些,于是也就一路单到至今。
现在要他追人他愁个半死,毫无经验与技术,最后他想了几回发现靠他自己一个可能真没办法,终于一咬牙就把这事儿稍微粉饰粉饰后说了出去。
打死他都不会告诉王建新对象是阿云嘎――不是怕他歧视或者不想出柜,当初他们班上已经有一堆人在说郑云龙黏阿云嘎的劲儿简直了,现在要是一说,天知道要被笑成啥样,他郑云龙近年来在上海也混出了音乐剧王子的名堂,多少还要脸。
于是到最后他含含糊糊地跟王建新讲,在对方追问细节的时候给了双眼皮鼻梁挺长得好看身材好身高也高,唱歌儿好听有爱心又照顾他,两个人志同道合特别有话说等等条件。
“……我怎么感觉这特别像嘎子呢?”王建新听完以后说。
“操,你觉着可能么!”郑云龙悚然一惊,给这货野生动物般的直觉吓得背上冒了片冷汗。
“我想也是,要你两能成肯定大学就成了。”王建新又毫无所觉的下了判断。
“你到底帮不帮?”郑云龙赶紧转开话题,语气特别不耐烦。
“行行行我给你想想!”王建新满口给他答应下来。
最后王建新给了他几条建议,总而言之,要追人,刷存在感是必要的,就算忙见不了面也不能忘记嘘寒问暖,最好还要制造惊喜,在她难过的时候给予支持。
郑云龙还认认真真拿笔写在剧本上空白的地方。
“刚好你这不是下微信了吗,动不动就打个视讯电话呀什么的――等等龙哥,我记得你之前多少次说你不用微信,这次不会就是为了她吧?”
郑云龙又想打马虎眼过去,但是王建新忽然之间咬得特别紧,嘴里说大龙哥你这样不仗义,连名字都不告诉我照片不发一张我也认了,但你总不能连这点东西都不告诉我吧。
郑云龙只好嗯一声算是给个答复了,对面那个从非主流青年逐渐往居委会大妈发展的家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郑云龙吐口气,拿下手机看发现这一唠就唠了一个小时有,然后四十分钟前阿云嘎给他发了讯息,他赶紧点开看,发现里面也是简短的“排练呢。有吃过了。”、“你吃过了么?在做什么?”还有估计是看他一直没回,一句“在忙吗?”
郑云龙感觉满心都是糖水泡在翻涌沸腾,他傻笑一会儿后才发现自己在傻笑,又收敛了表情给阿云嘎回讯息,回完之后把他们这些天来发的讯息看了几遍,才回头定下心来钻研他的剧本。
接下来两个人都忙得可以,理所当然讯息也是简短许多,视讯也不像以前天天有,不过郑云龙对他俩的性子都清楚,骨子里有股拧劲儿,要把什么东西给琢磨透了,中间是真能废寝忘食,相比之下阿云嘎还回他信息,他已经心满意足。
六月底的时候阿云嘎也没来得及跟他一起过生日,但是八月的时候他来看了郑云龙的变身怪医。
郑云龙事先不知道他要来,在台上的时候他全神贯注,脑中除了他的脚色外别无所有――他天生就属于舞台,当灯光一照,他的世界里就没有其他。每回上台他都倾尽所有,像要把生命都燃烧,有一次和他同剧的演员调侃他说他这是要跟音乐剧结婚的架式,郑云龙笑笑,转念想起阿云嘎,发现这句话倒也没说错。
在台上要看清台下观众并不容易,他直到最后谢幕的时候才发现角落里边坐着的人勉强能看出是阿云嘎的轮廓。他一下台妆都还没卸,不管同事们诧异地叫他,就往人潮离开的方向窜。这几年他瘦下来后,加上他在音乐剧上的努力,逐渐打开名声,有不少人是为了他来看的剧,因此在他出现时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他没管人们此起彼落的惊呼和窃窃私语,脑中涌起的全是激昂的思念,然后他在想的那个人像是也被后方的骚动惊扰,回头过来,郑云龙一眼就看见他,和他脸上惊讶的神色。
“嘎子!”郑云龙笑着叫他,前面的人为他让路后他一下窜到了男人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往怀里带:“你来怎么没告诉我?”
他扎扎实实地抱住阿云嘎,良久才放开他,后者似乎有些尴尬:“你怎么妆都没卸就跑出来了?”
郑云龙才发觉周围的人有越围越多的趋势,他赶紧抓着人往演员休息室去,阿云嘎敌不过他的力道,只好在后面无奈地跟着他走,工作人员也赶上来维持秩序,人群又逐渐恢复平静向外涌动。
他们两个人逆着人流走,夹在人潮中很是混乱,但郑云龙却毫不在意。进了演员休息室后他的同事们好奇地打量,似乎是想看看究竟是谁让郑云龙这样忘形。郑云龙把人拉过来,张开口要替他介绍:“这是”
“我是他朋友阿云嘎,也是音乐剧演员,我们以前是大学同学。”阿云嘎已经打断他的话说了出来,后面已经有认识他的人和他打了招呼。
音乐剧圈子就这么大,他和里边的人有好几个也合作过。场面登时热络一片,互相介绍招呼,郑云龙顿了下,却还没来得及捋清楚哪儿不对劲,就被化妆师拉去把妆和衣服都卸下。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阿云嘎手上已经拿了一迭名片,然后和熟人勾肩搭背起来。郑云龙不动声色地把人隔开,站到阿云嘎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好了好了,都省省,人我先带走了啊!”
“大龙你这样不够意思啊!人家来看我们音乐剧,我们大伙儿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啊!”不知道是谁在起哄,马上有人叫好,倒不是要为了阿云嘎专程吃顿饭,只是大家累了一阵子,恰好找到个由头罢了。
“啥叫看你们音乐剧,他是看我!”他把人揽着往外走,一边扭头冲人放话,众人笑倒后他又说:“反正理由有了,他不用到场你们还是能喝!”
难得两人见一面,他才不想夹着堪比舞台灯光效果的几排大电灯泡过一晚。他喜孜孜地带人回家,路上他注意到阿云嘎的沉默寡言,但是又看他眼下带点青影,想着约莫是前一阵子累过了头,这样他还飞来看他的剧,他心中更是柔软甜蜜。
在舞台上卖力表演后又急着回家,加上八月盛夏的天气,他身上的汗是湿了干干了湿,自己都受不了,进家门头一件事就是往浴室走,他拖下T恤,阿云嘎跟在他后面替他把门关上反锁,又把背包放上沙发。
郑云龙身上剩件牛仔裤,走出来拉着阿云嘎的手,嘻皮笑脸地问他:“要不要一起洗?”又想凑过去吻他。
只是他没想到阿云嘎轻轻地推开了他:“不了。”
后退一步,郑云龙怀中登时一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