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报恩了
小郑八百年不爬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人过了二十五,跟朋友喝了一夜酒隔天爬不起来,这才感觉到岁月真的催人老。
不行,得奋发,恰好老妈朋友圈里发了新照片,跟老姐妹一起爬山拍的照,想不出来做什么运动,干脆爬山吧。
家附近没山,郊外顶多是个小山包,小郑向来脚踏实地,深知自己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妄想一夕之间拥有八块腹肌并不可能,太高的山令人望而却步,这座小山包就挺好。
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的雄心壮志,找了个周末收拾个包就去爬山;本来收行李的时候看了下朋友的vlog,看到从包里拎出一桶水跟巨白兔奶糖时果断关上放弃。
小郑的爬山可能更像慢悠悠踏青,这山包太小,连无所事事的大爷大妈都嫌没有挑战性,人不多,小郑倒是晃得很惬意舒心,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满头大汗,拿出自己的小水罐十分有仪式感地喝了两口,感觉今夜能再和朋友喝几轮。
没想到站着休息的时候眼睛瞎瞟,看到路远处草丛里有团白毛毛在挣扎,看着也不像蛇,好像小动物,似乎受了伤,跑不了。
小郑心软,犹豫了一下拎起根树枝,敲着旁边的草丛走过去。近看发觉居然是只兔子,不晓得谁这么缺德,居然摆了陷阱在这儿,兔子比他两只手包起来还小,好像没比茶杯大多少,郑云龙看牠不住发抖,腿上夹出伤口,郑云龙鼻子一酸,他心里难受,吸吸鼻子想哭,揉揉小白兔脑袋,伸手去给牠解。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小郑没忍住掉眼泪,废了老鼻子劲儿才把夹子从兔子腿上解开,正想抱起来下山去找医生给看,却他只是一擦眼泪的时间,兔子跳起来就跑,瘸着腿速度却依然很快,几下子消失在小郑视野中。
小郑呆了一下,心情半晌没恢复过来,不想爬山了,下山去,找了间宠物医院,问这种情况怎么办,又买了药,隔天上山想再碰碰运气。
还是没啥人,小郑走到昨天的地点,倒是注意了一下有没有陷阱,找着了没带走,拿树枝压了机关让齿子阖上,算是种小小的发泄。
这么走到了昨天的地儿,想了想兔子跑了的方向他又多走几步,一边走一边看,就怕看到昨天的小兔子没了气息躺在草堆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只小兔子这么上心,但是就是难受,一想到那么小又可爱的兔子给伤成那样,平常不太狂劲的龙哥此刻看到放陷阱的傻逼能给他来十套军体拳。
不知道幸或不幸,走得很深也没看到,天色晚了感觉该掉头,无功而返总使人性致不高,但不晓得为什么,一扭头,居然看见好几只小兔子远远跟着,见他回头看到了,愣了几秒锺才唰唰跳走。
郑云龙有些呆,这些兔子干嘛呢?可又想起昨天见着的兔子也跟他们是一般大小,不会……
小郑是个不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种不太坚定体现在他看恐怖片时会一边大吼都是假的这世界上没有鬼一边紧闭着眼睛发抖——所以没准儿兔子成精了呢?
他有些忐忑,再仔细看看,果然几个兔子跳走的方向用力找,有几双小眼睛盯着他,有个藏得好差,胖胖的,还带黑色花纹,像白兔子穿着黑衣服一样的小兔子耳朵都没藏好,确定是在偷看小郑。
小郑举起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好像这群兔子下一秒要从背后掏出迷你98K一样,反正他非常地小心,双手摊开高举:“我没有恶意……”
他嗓子眼发干,吞吞口水,感觉跟一群兔子试图对话的自己有种说不出的傻逼:“昨天我救了一只兔子……应该是你们的……同伴……”
一边说一边伸手进包里,兔子看到他的动作显然很警惕,骚动了一阵,他缓慢地拎出那袋子药。
“我很担心,所以去买了药……”他打开药袋,拿出小药丸,一卷绷带,一罐药水,还有棉签。
他一边深深觉得自己脑子坏了,把药给兔子难道他们还会给同伴喂药上药吗?
他又把东西依序放回药袋,伸长手摆到他和兔子的中间;等了好久,他腿都蹲酸了,想着不然放弃吧,当自己脑抽,却忽然掠出一只兔,像一道焦糖色的闪电,冲出来叼走了那包药袋。
药袋还比兔子大一些,偏偏牠跳得飞快,没有受到一点儿阻碍;再一眨眼,兔子全部不见了,好像那袋药都是他的幻想一样。
只有口袋里的收据提醒他不是梦。
回到家他把收据压在餐桌玻璃垫下,好让自己不要忘记这场有些奇幻的遭遇。
小郑惦记了几周兔子,终于渐渐淡忘,只是偶尔会想起来,不晓得那只小兔子怎么样了。
当然,遗忘的还有他爬山的雄心壮志,该上班上班,该约酒约酒。大龄男青年小郑今天也是孤身闯江湖,潇洒得很。
然而他忘了事情,事情可不会忘了他;忙完一阵,小郑连喝酒的心情都没有,只想倒头睡,可不知道为什么,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乐声惊醒。
还有小小的脚步声。
小郑本来想接着睡,但实在是给吵得睡不着,不知道后来居然还有唢呐,不是真唢呐,好像是唢呐缩水了好几个尺寸,细细地声音,吹着喜乐,忽然就变了调跑去吹My bucket list。
小郑之所以知道这首歌,还是因为他是资深音乐剧迷;起初以为在做梦,想着卧槽不必吧我的脑子坏了,为啥要给我造一个唢呐版My bucket list的梦啊?
但是突然就听见了小小的嗓音在说话,还吵起来了。
“杨晓宇!”喊了一声,唢呐不甘不愿地停下。 又开始窃窃私语:“他怎么没醒呀?” “好能睡!” “哇他鼻孔好大!”
小郑皱皱眉,刚想睁开眼睛,不太怕,主要是恶鬼一般也不会对人的鼻孔做出评价,忽然就感觉有温热的毛团跳到了他脸颊上。
小郑侧睡着,刚好对着他耳朵,他想伸手去抓那是啥,没想到猝不及防—— 一串叭了个叭叭叭叭叭。
唢呐版的。震得小郑脑子嗡嗡响,睁开眼,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怀疑唢呐把他脑子给震坏了。他爬起身脸上的毛团子就叽喱咕噜往下滚,他低头看,居然是只抓着唢呐穿皮衣的小兔子,爬起来对着他跳脚。
在床边还有一堆兔,就他之前看的,茶杯大小的兔,小郑怀疑自己的眼睛——普通兔子没那么小,一般也不会扛轿子。
是的,轿子。改革开放多少年了,没想到建国后兔子不只成精,看起来还有点老封建。
前面有兔敲锣打鼓,打鼓的小兔子头上还有红色和白色的小花,整一个就是个仪仗队伍。
看起来本来是想看他怎么不醒,往前挪,小郑突然坐起身把兔子吓到了,前面停下后面还没停,慌乱的好多声“哎呀”接连响起,红色小轿子里面滚出一只小白兔,懵了两下又被其他兔扶着塞回去。
终于有个能管事的出来了,一只兔,小郑发现这只兔是坐在后面的小马车上的,头上居然还有个西式小皇冠。
这是个啥,中不中西不西的。
小兔子充满官腔地扶了扶皇冠跟身上的小披风,跳到小郑膝盖上。
“你好,我是兔兔国的国王,阿云嘎嘎。”还朝他伸出手,小郑低头看了半天,伸出一根食指让小兔子的两个前爪爪抓住摇了摇。
非常正式的握手,使小郑汗颜,他觉得自己应该爬起床换上西装才对得起这位国家领导人。
“在此,我要感谢你救了我的胞弟,阿云奶盖。”还有种翻译腔。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小郑开始想他有没有认识靠谱的精神科医生。 “我们兔兔都很知恩图报哒,特地要来报答你,”兔爪一挥,好几只兔搬了小箱子过来,满满地堆了小郑整床,小郑数了数,一百二十八箱,箱箱是他掌心大小。
没想到救兔还有这等好事,小郑晕晕。
“然后我决定把我们国家里最重要的宝贝给你。”小郑一呆,刚咧开嘴想说这怎么好意思呢,忽然就看到那个有小白兔的轿子被抬了过来在他面前放下。
“希望你好好对他。”兔兔国王有点哽咽,把轿子里面的小白兔牵出来,握着白兔爪放到小郑食指上,看到了,小白兔头上还盖着红布。
“???????”人一般遇到脑子不够用的情况时,就会懵,小郑这个时候就懵了,但因为兔兔国王等兔非常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因此把小郑牵着鼻子走可一点没开玩笑的。
一堆兔子嘿咻嘿咻跳上来给他扎了个红花,今夜就要按头让小郑拜堂。小郑没有与非人类生物打交道的经验,十分茫然,生怕拒绝了兔兔国王下一秒还会有兔兔教父之类的兔出来说:“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所以小郑就……从善如流了。
只是从善如流的同时非常忧心如何跟他妈解释他娶了一只兔子回家,按他妈的个性,这样不声不响地结了婚,估计下次回家他就要在青岛的海里像一颗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兔兔们给他证完婚,走得跟来时一样快,把小轿子小马车和小乐器通通带走。就是那只吹唢呐的小兔还在叭,被旁边几只兔踢了屁股。
兔兔国王最后和红盖头的小白兔抱了一下,要他常回家看看,小郑还坐在床上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笨拙地跟兔兔国王保证他会好好对奶盖兔兔。
“你最好是昂!”兔兔国王红着眼睛爬上马车,小郑居然从一开始的荒谬到现在有点伤感。
最后只剩下小白兔盖着盖头跟他相对而坐,他把小白兔捧进手里,给牠揭了盖头。
唉,怪可爱的,眼睛好圆好亮,三瓣嘴小鼻头动啊动,还是垂耳,白耳朵边缘有淡淡的粉色。
撇开这就是他未来的老婆不谈,真的怪可爱的,这么想想娶了兔子也没什么不好。
小郑甩甩脑袋,把青岛的海水从脑子里晃出去,拿下挂在胸前的红花,问他:“你的脚好了吗?”
“好了哒~谢谢你的药~”这兔子怎么还说话带波浪线啊,小郑遭到暴击。
呜呜呜呜呜,卿本佳人,奈何是兔,小郑觉得岂只造化弄人。看了眼床头小兔子们带来的小兔子尺寸龙凤喜烛,小郑有点内伤,把自己的另一个枕头拍软了,放上小兔子。
“你伤才刚好,睡吧。”又在那堆行李上找到小兔子尺寸的棉被给他盖上。
自己也睡了。
他得好好睡一觉才能起床面对这荒谬的世界。
只是小郑真的很命运多舛。隔天中午醒来,他注定要面临世界观的再一次崩塌——小郑一直是个洁身自好的正直青年,从来没面对过陌生的大美人身上啥都没有缩在他颈窝里睡觉的场面。
他僵硬了半天,仿佛这红颜比髑髅还可怖,大半天才鼓起勇气伸手去推。
“嗯……”美人皱皱眉头,哼一声还没醒来。
小郑又推得大力一些:“那那那那个不不不不好意思我我我结婚了——” 他还记着他的已婚身分呢。
没想到美人缓缓眨眨眼睛醒了过来,打了个呵欠,操,连打呵欠都很漂亮,还有兔牙——嗯?兔牙?
小郑嘴巴逐渐张大——
“是我呀~你不认得了呀~?”手还绕上他的腰。
小郑傻了。还起立了。不,不是整个人起立的那种起立。反正起立了。
他开始认真思考这场婚姻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法律效力……真有的话,补个洞房花烛夜…… 不过分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