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房要看的年下姐弟
阿云嘎十一点回来,郑云龙就坐在沙发上等,二十一岁的男孩,课上到下午三点就结束,去买菜,提去了离学校两站地铁的小区,五点到的,熟门熟路上去,开门换鞋做饭。
姐姐最近压力大,他知道,但是看朋友圈说项目结束了,于是颠颠地跑来,想着她习惯都是回家睡一天,煲了汤,她醒来就能喝,两个人还能温存温存。
可是晚上八点了汤能喝了,她还没回家,从六点开始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回音,他坐在小客厅情人座上,抱着抱枕开着电影发呆,等菜冷了,又装进保鲜盒里冰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走得这么慢,这么慢——不只是今天晚上,从一个月前开始好像就有了端倪,人发的信息少了,波浪线少了,语音也少了,来这里的时候见到人的时候也少了。
更不要提肌肤之亲。郑云龙来这里,只有几回人醒着,要么就说没兴致,没心情,不让他碰,长长的头发挽起来,不和他挤情人座了,抓着手机低头刷,离他好远。
郑云龙怕,怕得心慌,姐姐三十岁了,而他只有二十一,人家都想年轻,可是他巴不得一年过两次生日,长快点儿,再长快点儿,赶上姐姐,但九年的距离,他用尽力气跑都跟不上。
他知道姐姐估计没把他当真,不管他一天抱着她亲多少次,呢喃过多少次爱她,她也许都只把那些掏心掏肺当孩子话。
可是如果不说出口,那他连让她明白的可能都没有。
是在交往吗?应该是吧。刚进大一的时候学长姐说带他们去见世面,去了高级酒吧,遇上的姐姐,那么漂亮,那么美,那天晚上他喝下了酒杯里的月亮,让月光绽放又破碎在他的床上。没有想到他能有这样的好运气,觉得为了她在酒吧里看他的那一眼,他可能连下辈子的运气都透支。
第一次,到第二次,第二次,到她把钥匙递给他。
她喊他小龙,龙龙,有时候喊他弟弟,小朋友,带着余裕,游刃有余,摸摸他的脸颊就让他坐立难安。
他们有时候一起逛超市,有时候一起窝在家里看电影,他会在她穿了一天高跟鞋之后给她捏捏紧绷的小腿,她也会在他期中期末挑灯夜战的时候给他煮咖啡。
可是他们不常一起出去,不去那些可能遇见彼此熟人的地方。他知道她的一些朋友,她也知道他的一些朋友,却从来心照不宣地从未提起过要见一见那些人。
是阿云嘎不想,而郑云龙明白。 她没让他在应酬后去接她下班,也从来没有去看过他一场球赛。 这么多,这么多的迹象摆在眼前,不想见,却到了终于不能装聋作哑的地步。
一个月前做过什么错事吗?不记得了,印象里没有,就是普通的温存,做爱,两个人纠缠了一个周末,然后他得回校去,但是的确是从那时候起,忽然就冷了下来。
不能明白,想不出来,他刷着微信,想知道她朋友圈里有没有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这个时候才听见门开锁的声音,十一点二十三,不早了,他猛地转头,站起身,走到玄关去,看到人开门进来。
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脱下高跟鞋,没有看他,也没有招呼他,就平平淡淡地问了他一句你怎么来了。
好像他不该在这儿一样。 郑云龙无法理解,而且委屈,他呐呐张口,说我给你做了晚饭。 可是她还是没看他,长发一撩,说但是晚饭我吃过了,谢谢。
站起来从他身边走过去,拎着包回房间,她今天很漂亮,她什么时候都很漂亮,但今天格外;郑云龙忽然明白了今天习惯性给她把沙发上的外套挂起来的时候,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她有一条格外漂亮的红裙子,丝绸质地的,细肩带,在线条俐落的肩上打结,好美,他好喜欢她穿那条裙子,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穿着那条裙子坐在昏暗酒吧的沙发上,撑着下巴,酒红的裙,雪白的肤,看得十八岁的少年冲昏了头脑居然凭空生出来攀上悬崖采那朵玫瑰花的勇气。
他也好讨厌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穿那条裙子。 而现在那条裙子在她身上,长长的裙摆在小腿上方轻晃。
得到了就会怕,当时郑云龙有走上去结结巴巴问她要一个开始的勇气,此刻却没有再走上去,问她是不是要结束了的勇气。
他跟在后面,走进去,她最近又瘦了,脸上神情疲倦,有些恹恹,伸手去褪,肩带从肩上滑落,再反手拉下拉链,长裙便从身上滑落,像花瓣凋坠于地。
郑云龙手去环住她腰,没有忽略碰上的时候她僵了下,像是防备。这让人伤心,但还是凑上去,鼻尖在她耳后拱拱,试图像以前那样,唤起她的怜爱,唤起她的性致,问她好久没有了,想不想。
下一次吧。 她说,垂着头,仍然没有看他,也不像以前那样,让他抱着,轻松就挣脱,走出他的怀抱。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有下一次,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背后,想问,大男孩呆呆的,眼眶红红的,洗过澡了还是跟进去浴室里,阿云嘎开了水,溅湿他的裤管,他还是呆呆地站着。
他很小声问了一句,你不要我了吗? 水声好大,她似乎没有听到。
*
九年,九年足够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上三年级,足够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初中毕业。
扳着手指算一算,阿云嘎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才九岁,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她已经步入职场五年。
好年轻,好鲜活,该承认本来不图地久天长,只想伸手去抓住一晚那莽撞生涩的青春。越大越感觉活得像一滩死水,而他像天上落下的奔流激起一夜水花。
而郑云龙比阿云嘎能想像得都更好,他看她的时候眼里总是有光,有点少年人这样那样可爱的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喜欢从后面抱着她睡,喜欢钻进厨房一下午再端出来一桌好菜喂她,她说要胖了,他说这样最好,她怎么样都好看。
小男孩不会搭衣服,她带着去挑的,一件件换也没有不耐烦,她喜欢看他穿得好看,就把自己收拾得好看。有的时候她要赶工作,大半夜不能睡,抱着笔电坐在客厅,他也不睡,抱着毛毯出来包住她,阿云嘎忙到三点多,一回头,看见睏呼呼的男孩长手长脚缩在她旁边打小呼噜。
又惊醒,睁开眼睛,声音粘连地问她嘎砸,可以睡觉了吗?
其实还有一点没收尾,要是以前她肯定要做完,但今晚她点点头,轻轻嗯了声,男孩眼睛用力睁几下睁开,打着呵欠把她带进房间里,抱着上床睡觉。
毛毯很暖,他也很暖,有的时候阿云嘎会全无来由地害怕,或者恐惧这样温暖的安定感。
假如他今天小她五岁,三岁,一岁,她会想就是这个人了,没有别人。可是今天他还好小,二十岁刚过,而她已经三十,仍然没有别人,可是她却看着,不敢拉他的手,不敢要。
找小狼狗是句揶揄,姐妹之间常开玩笑。但谁都知道小男孩的喜欢,往往是喜欢她们开到最艳的那一刻,花瓣展到极致,再过去了,等花谢了,他们转头去找开得正好的花。
郑云龙不是这样的人,她知道,可然后呢?他有的时候想起来会抱怨她不去看她打球。他不知道她其实去看过,请了下午的假,走进去校园里却觉得格格不入。
走到球场边的时候,场边上的年轻姑娘问她,姐姐,你找谁呀?
没有恶意,却叫她獃立霎那,摇摇头。不想给小男孩惹麻烦,他的性子肯定要直说,不会拿亲戚姐姐那套搪塞,可是人言可畏,她替他怕,所以她转头离开,舍不得走,拐弯进了旁边的教学楼,从楼上远远地看,看她的小男孩打球。
如果她不爱他可以全然不怕。可是她好爱。
而恐惧在一个月前的早晨升到极致,早上起的时候他还没起,上厕所,坐下来的时候感觉有什么流出来,没克制住,昨晚弄在了里面,她一僵,见到架子上的卫生巾,发觉生理期迟了。
这种怀疑和惧怕那几天盘桓不去,身体重了些的感觉,早上吃不下,忍不住想吐,怕真的出事情,去买了验孕棒,没有,怕是还检查不出来,排时间去医院。
没找她的小男孩,不知道怎么找,不知道怎么开口,要是真的有了怎么办,她怕他不想要,却更怕他说要负责。
他十有八九会说要负责。可是他才二十一岁,大学还没毕业,他要负什么责,责任在阿云嘎身上才是,她才是那个该负责的成人。
但是工作又忙起来,检查今天早上才有空做,验了,说没怀孕,她确认了好几次,却感觉似乎也没有松口气,浑浑噩噩出来,直到朋友喊她出去。
阿云嘎无意识地换上了那条红裙子,化了妆。酒吧里有惊艳的目光,她熟悉。 可是没有她的小男孩儿。
一切都没意思,无聊透顶,阿云嘎甚至开始扯纸巾,手指抓住了,揉,撕成小小的碎块,乱七八糟想事情,想检查结果,想她以为会有的孩子,想她的小男孩儿。
手机直震,到后来十分钟一条,二十分钟一条,像是怕她烦。
回家的时候知道他来了,鞋在门口,人走到面前,她好想抱抱他,可是没有,不敢看,看了怕所有要推开他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可是她听到了。
水声没有掩盖过小男孩的那声呜咽。 但是水流带走了她落下的泪水。
FIN.
最喜欢这篇了!!(我好花心)时隔两年(maybe?)再回来看看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