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养过小羊，去内蒙的时候，郑云龙指着羊说这是我们的女儿，阿云嘎嗤笑一声，没同意也没反对。

走的时候没想到郑云龙还记得，把羊给买回来，买价还高了，阿云嘎笑他冤大头，他也不在意，挑着眉笑说给咱俩女儿花钱，不冤枉。

真好笑，真有意思，两个凑在一起生不了孩子的男人指着羊作孩子，明眼人一看就晓得是假玩意儿，他们甚至不在交往，他们只是朋友，阿云嘎看着羊看了半天，说：“你可没在外面跟别人有别的女儿吧？”

郑云龙过来揽着他的腰：“我怎么敢？”

全是假的，都是俏皮话，没人当真，阿云嘎把羊带走了，因为他更擅长养羊，当宠物养着的小羊可以洗得香香白白，可以亲吻可以抱，郑云龙偶尔来看，小羊没特别有名字，她就叫小羊，小羊会认得郑云龙，会往他咩咩叫，郑云龙说：“你看她叫爸爸了！”

阿云嘎笑他：“傻逼呀你。”

好像他们真有一个女儿似的，好像他们能有一个女儿似的。

但这就是只小羊，也只是小羊，小羊没办法做到任何超出小羊能力范围外的事，她不是超级小羊，她只是被随手抱起来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只平凡小羊。

阿云嘎摸摸她，郑云龙已经好久不来，他们说话的时候也少，也许在小羊的脑袋里有关他的记忆已经缓缓淡去，阿云嘎决定把她送回草原。

一只小羊在草原比在城市能适应生活，外面会是柔软的草地和完整的天空，而非坚硬的水泥和零碎的视野。

阿云嘎托人照顾她，在回内蒙的时候会陪羊待几天，他这次只放一只羊，让羊穿着小衣服，往外走，又在回家的时候擦干净泥水。

郑云龙的视频电话打来了，他没接，在沙发上靠着羊，然后郑云龙改成发信息：“回内蒙了？”

这都不用问，阿云嘎朋友圈定位就在内蒙。

他又问：“小羊呢？”

不是我们的小羊，只是小羊，阿云嘎垂了垂眼睛。

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驱使他这么说，也不晓得为什么他有一种急于毁灭的冲动。

阿云嘎问他：“什么羊？”

郑云龙发了个问号，说你少装傻，我从内蒙带走的，我们的羊。

郑云龙也知道阿云嘎把羊送回来了，他想看一眼。

而阿云嘎说：“早就被吃了。”

这是虐待，他其实没做什么应当被这样残酷的对待，郑云龙明显吓了一跳，但不相信，认为他在开玩笑，他说：“这不好笑。”

阿云嘎说：“羊就是食物，这个很正常。”

他会激怒郑云龙，郑云龙那边沉默了很久，他会不会信，最后应该是会信的——他也很久没问过了，他们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僵持，没人记得一只羊了。

为什么僵持呢？谁说得清呢？也许他们发现彼此不是对方想像里的人，他们都没有那么好，然后在回忆里就有这么坏。

坏得会吃掉或让人吃掉他们的羊，无所谓吧，阿云嘎懒得看他怎么回覆了。

他看着睡着的，穿着小棉衣的羊，头上别着小发卡，他拿下来。

假的到底作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