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早上是阿云嘎来叫小龙起床的,这些年做邻居,做青梅竹马,他对嘎子的声音熟悉得不得了,好像耳朵自己背叛他渴睡的意识醒来,捕捉到阿云嘎轻巧的脚步声,和她悦耳的清脆的问好,然后开了门一屁股蹦到小龙床上。
阿云嘎凑近他的小竹马,开始晃,已经工作的女人在熟悉的环境里迅速变成小女孩儿,大喊着龙龙起床,又去扒人被子。
她知道郑云龙难醒,推了几下,凑过去扯人家脸颊,要撑开眼睛,小龙也没起床气,喊她几声嘎子别闹,再往棉被里缩缩——主要是男孩年纪也大了,早上这样难免尴尬,又不好跟没心没肺的小嘎姐姐说明白,憋着缩在棉被里,心知她一会儿就会被其他事引走注意力。
果然一下子她就开始看龙龙的房间,跟小时候一样,墙上没几张奖状好贴,书桌上干净,这里翻翻那里看看,郑云龙松了口气,只等刚刚兴奋的东西平复下来,一边想应该没什么是不能让她看的——
阿云嘎拿起了床头柜上一只木雕的小兔子稀奇地看起来,拇指大,丑丑的,是个小钥匙圈,她翻了几下又凑过去坐在小龙身旁,问他是啥,怎么没见过。
她手指夹着看,丑归丑,可是越看越可爱,很显然是手刻的,想跟小龙讨,但没想到才打算开口,一下子男孩儿就翻起身来把小兔子抢走,她愣了愣,手上空落落,怎么回事儿,还想问呢,就看到小龙从被子里坐起来,皱着眉头。
“别乱碰!”看起来很不高兴,很凶,烦躁地耙了耙头发,阿云嘎抿起唇,下意识看他手,没看到掌心里的小兔子,却看到男孩儿手上好几道刻痕,受伤了,再一想兔子上稚嫩的刀法,明白了什么。
她知道小龙的个性,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做这种事,前几天他们高中毕业旅行,去的点刚好就有以木雕闻名的小镇,可以做点东西给家人朋友。阿云嘎基本能确定这是给某个人的礼物了,这只小兔子连她都不能碰,那肯定这个人对他特殊得不得了。
“不是,嘎子,我说你,我都几岁了,你不能这样跑进来就坐我床上,这不合适——”郑云龙头痛又烦躁地塌着背说,揉揉额头,主要是阿云嘎生得好,多少少男春心中遥不可及的梦,就这样带着甜香跑进他房间,受不了。
但阿云嘎可不知道他心里转的啥,低头咬嘴唇,气死了,听到郑云龙说不合适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心里揣的那只小兔子气得蹦起来噼里啪啦踹翻了调味罐一样,酸苦辣咸全往心口倒,没有甜,一点也不甜,她讨厌死小龙了,鼻子抽抽,才没有哭,心里的那只小兔子可不管她心情,一屁股坐在翻了一地的调料里面哇哇哭起来。
“那我再也不要管你了!”她硬梆梆丢下话,蹦起来蹬蹬往外走,连郑妈妈疑惑地问都没答上话,关他家门声音小,一会儿摔了对门自家的门,跑没了,郑云龙听完一连串只觉得头更疼,半晌哀歎一声往后倒,把那只小木头兔子抓手心里看。
他手笨,不会做东西,也就能煮点菜,打知道他们要去毕业旅行,阿云嘎就跟他要礼物,当时就倒在他这张床上,两条长腿靠着墙说穿了一天高跟鞋,要消水肿,他那时候心不在焉嗯嗯啊啊应下,出去玩才头疼。
不知道给人挑啥好,他其实有点仪式感,不想给阿云嘎买各种流水线工厂出来的纪念品,想了半天,自由活动的下午找了间小店,教各种游客做纪念手工的,缴钱学雕小兔子。
但是没办法,学了一下午,雕废了不晓得多少,就这个能看,还算可爱,他欢欢喜喜地挑了个带蝴蝶结坠子的钥匙圈,打算回家给人,放在口袋里一路,只觉碰一下都心口猛跳。
终于昨天晚上到了家,拿一些路上买的特产过去给对门阿云嘎家,小兔子就塞在他兜里,想等等怎么给阿云嘎,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但他敲门前听到后面模糊的说话声,隔音不好,应该是婶子在门边,问阿云嘎放门边的袋子是干什么。
“啊,那个,要还人家的,”阿云嘎的声音响起,小龙停了要敲门的手,站着听,她说:“我不跟你讲了吗,那个追我的,我不应,上次把东西放柜台就要送我,我周一再托人还。”
一阵翻动的声:“还不便宜,奥特根,人家也算有心了,还不要,妈妈给你介绍的你也不要,那你到底要啥样的?”
他听见阿云嘎的声音:“哎,这样的我才看不上!”
小龙敲了门,是婶子给他开的,让他进门,看到他提东西来直夸小龙乖,好,拉去厨房给他倒奶茶,又拿了袋子给他左拿点奶糖又拿点儿肉干,阿云嘎看到他从房间里跑出来翻着袋子,一下问他小龙哪个是她的礼物。
郑云龙说不出口,小小的木头刻的丑兔子被他攥在口袋手心里,拿不出来,刚刚门边的袋子他看到了,名牌货,保养品跟包包,都不便宜,小龙一个高三生给不起的东西,人家追他的姐姐一下就送了,他只有花了几百块钱憨呼呼雕出来的丑兔子。
阿云嘎连那样的都看不上,凭什么会要他的这只耳朵都刻得歪歪扭扭的小兔子呢? “我……忘了。”他舔舔唇,哑着声音说,眼睛都不敢看。
“啊~”阿云嘎听起来好失望,噘着嘴坐到他旁边,骂他臭小龙,讨厌,傻逼,一会儿又好了,踢踢他小腿:“那你明天陪我去逛街。”
他应该是应了,不过就算没应,她也会今天早上跑来把他磨得投降陪她出门——你看姐弟就是这点儿坏处,太熟,他在阿云嘎心中永远是弟弟,可以随便躺他的床,趴到他背上要揹,还能拉出去陪着逛街。
郑云龙看了一下没送出去的小兔子,半晌盖上眼睛。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