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不安
阿云嘎这心情一差要把郑云龙吓坏了,昨天播那预告的时候郑云龙就知道要不好,没想到能糟到这地步——一句话不说,不看他一眼,Omega眉头紧锁,也没去他屋子那儿了,阿云嘎直接住的酒店,晚上他还有工作,看起来是打算这回来上海一面都不跟郑云龙见。
郑云龙还是抓着他进酒店到工作前的几个小时赶紧来的,要把阿云嘎的怒气消解掉,最好搞定了晚上跟他回去;以前舞台上没少演过亲密戏,但到电影这种露骨程度的压根不可能有,报备了是一回事儿,然而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昨天各路同学群朋友圈全是他初次出演电影的大尺度片段,阿云嘎想看不见都难,可以想见这怒气看一次被激出来一次能叠加到什么地步。
郑云龙试着哄了,以前没有棘手到这样过,说了一两句阿云嘎红了眼睛声音提起来;然而再怎么样郑云龙都没想到阿云嘎一虎能瞪着眼睛就扯了后颈的抑制贴,抽了笔袋里面钢笔就要把腺体挖出来,让他滚,以后爱拍多少激情戏拍多少激情戏。
郑云龙心脏都要停了,扑上去把人手上尖锐的钢笔抽开,压制住了还要防止阿云嘎给抢回来;眼看着抢不动他手里的笔,索性咬着下唇,逕自伸手就要用手指生生挖出来。
郑云龙很少仗着Alpha的体能对他做什么,只有这一次被他吓得魂飞魄散,将阿云嘎手臂反剪到背后压在床上,叫他动弹不得——关键是他太瞭解阿云嘎了,这人一狠心起来不是干不出来挖腺体这种事,郑云龙怕得不得了,罕见地还用上了信息素让阿云嘎对他无法反抗。
虽说这种压制会让阿云嘎在过后对他更加恼怒,但现在他也顾不上了——再晚个两三秒笔尖就戳进后颈,现在哪里还能想他一会儿会不会对郑云龙用信息素压他这件事发脾气。
阿云嘎头发修剪过了,后颈没有发丝遮挡,郑云龙低头就能看到微肿的腺体,方才郑云龙没有准备,阿云嘎的指尖还是将腺体附近的皮肤抓红了,哪怕室温不高,因为挣扎也已经泌出一层薄薄的汗,阿云嘎在怒气失控之后冷静了些,仍旧不肯跟他多说一句话,却还是在郑云龙双唇盖上腺体的时候抖了一下。
像是被他双唇的温度灼伤般。
“嘎子……”郑云龙轻声呢喃,让阿云嘎包裹在他柔和许多的信息素中,试图安抚自己焦躁而不安的伴侣。
他轻轻地烙下吻,张开口以舌舔舐,腺体是Omega身上格外敏感脆弱的地方,他温柔的舌尖流连在完整标记后留下的咬痕上,那儿在癒合后有符合他齿痕的小小的坑;每一个Alpha都会沉迷于自己Omega身体此处的这个痕迹,对双方而言,触碰此处意味着表达安全与深爱。
阿云嘎终于是在他的爱抚下软化了些许,他的信息素也不像方才那般对郑云龙充满抗拒。 只是他还是不发一语。
郑云龙叹了口气,松开他压着阿云嘎手臂的大掌,让阿云嘎收起膝盖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郑云龙抱着他的腰往怀里带,对他而言,刚才那场面也叫他心惊胆战——没有一个深爱伴侣的Alpha能忍受自己的Omega宁可挖出来腺体也要离开他。
“嘎子,你别多想,”郑云龙亲亲他略肿的颈后:“你知道那都不是真的。” “……我当然知道。”良久阿云嘎才闷闷地开口。
可怎么能不委屈呢?他们两人之间暧昧模糊了好久,有过很长一段互助阶段,Omega的情潮与Alpha的易感期都是找对方处理,临时标记也都是仰赖郑云龙,直到去年才真正地说明白,完整地结合,留下了永久的印记。
这比婚姻关系的存续更不可逆,对Omega而言。
却没有任何人能想到今年会是这个混乱的局面,疫情先是让两人取消了许多工作,见面也成困难,完整标记后的Omega最需要Alpha待在身边提供安全感,然而这道程序被外力阻挠,随后还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今年下来一个月能见上一两面就算好了,每一回都是偷偷地来又偷偷地走,活像见不得光;更不要提一同度过发情期,阿云嘎在被标记之后抑制剂反倒使用得更频繁。
昨天见到那预告的时候真的是差一点儿,阿云嘎就要去预约标记清洗了;他不是不知道郑云龙不会背叛他,然而情绪和内分泌的紊乱很难让阿云嘎再继续保持理智——他也不愿意,但他没办法克制自己去想,那几个月郑云龙拍戏的时候他恰好遇见发情期。
口服抑制剂已经起不了太大用处,他得给自己打针,忍受着恶心与眩晕,同时还得工作,而那个时候郑云龙在拍戏,正搂着那个年轻漂亮的娇小女性Omega。
这尖锐地戳中了他敏感脆弱的那个部分,今年下来叠加的各种不安一次爆发。他被郑云龙从后面环抱着,手指神经质地抓着床单上织物揉搓。
阿云嘎嘴唇颤抖片刻,冷静下来不少,试着躲开身后的郑云龙却没有成功。
“……我不知道,我可能有点……后悔了。”他轻声呓语。阿云嘎不怀疑他爱郑云龙这件事,但是后悔这件事很难说,与某个人永久标记,他确实放弃了相当部分的自主与自由,Omega腺体像是埋在颈后的炸弹,而那个咬痕,是让郑云龙决定他生或死的开关。 郑云龙的手臂瑟缩了一下,阿云嘎知道这句话伤害了他,可是他太疲惫了。干这一行的要有职业道德,为艺术献身,拍亲热戏不是郑云龙能决定的;然而情绪就是这样,哪怕明白他身不由己,但是看见的时候,仍然会被那种场面刺痛。
阿云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努力用双手争取来的,不会离开他。只有郑云龙,他始终无法切实地握住——爱人是件困难的事,要违背紧紧将他抓在手里的天性,要给予他空间,生怕握得紧了他会在手里窒息。
可是抓不住,阿云嘎就会恐慌,尤其是颈后的印记,他已经被郑云龙套上枷锁,他却好像无法反过来掌握住他。 没有办法平衡啊。
又或许在伤害郑云龙的时候,知道他也会害怕失去的时候,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这种认知让他很悲哀。
阿云嘎深吸一口气:“……也许我们不应该标记的,这样两个人都会更,更自在一点。” 这比刚才要拿腺体的举止还要令郑云龙六神无主——他只觉得听见的瞬间,血液都结成了冰;易感期对Alpha而言也不容易,他们对照顾伴侣有着本能,长久的分隔两地使他的焦虑和攻击性异常地升高,几个月Omega不在身旁,聚少离多,他硬生生被这种躁动折磨得瘦了二十来斤,但他不想让阿云嘎难受,一声不吭,只说为了戏减重。
现在阿云嘎说他不想要标记了,霎那中他只觉好像耳际全是嗡鸣,手一收紧,等到回过神来听见阿云嘎痛呼出声时,才发觉他已经狠狠咬上Omega的后颈。
他松不开下颚,天性驱使之下Omega腺体脆弱的皮肤很快被他深陷的牙齿刺破,郑云龙只来得及在听见阿云嘎喊疼的时候稍稍轻一点,然而这也只比他们完整标记的那个晚上好上些许。
Omega蕴着信息素的腺体液混着血液涌入他口中,阿云嘎身上的气味逐渐甜软起来,这缓解了Alpha的暴躁,伴侣的信息素让他感觉飘飘欲仙;恍惚中那心脏那种疼痛与酸楚好似消退许多,轻松而且安稳舒适——
“等、等等——龙、郑云龙、——嘶——你停下……”阿云嘎在疼痛之后也差点被拖入这种轻快的愉悦感,他不得不咬牙喊郑云龙:“——停下!!!”
随着他在手臂上重重的一掐郑云龙终于清醒过来,猛地松开齿关,阿云嘎抓住机会向前扑,从Alpha的禁锢中逃了出来。
他脸颊上有着酒醉般的酡红,气急败坏捂住后颈:“你,你差点让我意外发情了你知道不知道?!”
郑云龙呆呆地看着他。 阿云嘎抿住了唇:“我晚上还有工作,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要是突然进了发情期怎么办?”
Alpha咬了咬下嘴皮,胡乱地抬手抹掉唇边血迹,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从刚才的状态里被迫中止,有种失重的眩晕感,阿云嘎拧着眉头还在对他说话,只是他现在听不太进去。
他再度伸手把阿云嘎扯进怀中:“别——什么你都可以说,就是别说你后悔了。” 阿云嘎终于呐呐住口,难得温顺地任他抱着。脑海中乱成一团,不明白怎么办好,他沉默了半晌,才迟疑地开口:“……我以为你……”
后半句说不下去,说不出来,按照他对郑云龙的认识,郑云龙很少强求些什么;他以为就算有朝一日两人分开,郑云龙大概也只会一句“能怎么办”便接受下来,难受可能还是会难受一会儿,但不用太久就放开了。
“你以为我什么?”郑云龙抱紧他反问:“你以为我对这些事儿没关系?” 他的确很少对事物有非要如何不可的执着,但是总有些例外,阿云嘎踌躇着点点头的时候,郑云龙不由得苦笑:“你怎么会一样。”
如果阿云嘎真的要离开,也许郑云龙还是会接受——可是这不代表他不会感到心碎。 光是想像他就觉得要呼吸不过气了。
他的指腹抚上阿云嘎后颈,那里的皮肤在被他触碰时站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郑云龙深深地呼吸,吐气,轻柔地爱抚怀中的爱人。
阿云嘎抬起手抱住他:“……晚上结束后你来接我吧,你等会儿先帮我把行李拿过去你那里。”
这是要揭过去的意思了。 “还有,那只是——刚才那不是我真的——我并不真的后悔……” “——我知道。”
郑云龙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 今年很不容易,他们都在煎熬,再撑一会儿吧,撑过去,就好了。
*
但阿云嘎还是故意地挑了那张合照发微博。
他知道郑云龙很不喜欢他身上有别的Alpha的气味——这就是阿云嘎的目的。 他抬手碰了碰颈后的有些胀疼的齿痕,几个小时过去,那儿已经结痂,周围估计也出现了淤痕。
有的时候难免需要一些刺激好让阿云嘎觉得安全。
FIN.